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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約摸半刻, 見辜厭還是沒有注意他,這才飛快將藤枝扒拉了回來。
稟著拿都拿了的想法,再一次升起了嘗試的心思。
覷了會兒對方神色,見其始終都很平靜, 這才小心窺起那五根靈活穿梭在藤筐間的手指。
半晌過去, 學著辜厭的手法慢慢打了個粗結。
這次要比上次順利一些, 勉強能抽個形出來, 只是比起辜厭行雲流水般的動作, 委實有些笨拙。
顧這頭就顧不住那頭, 整個筐也不很緊實, 松松垮垮又凹凸不齊, 乍看過去, 有種說不出的……丑。
辜厭早已編完,不覺間視線移到了別笙手上, 等他好容易收了尾, 才開口道:“這是編的……篩子嗎?”
中間孔那麼大。
沉浸在自己終於編出東西的別笙還沒來得及生出喜悅,就先被迎頭一擊, 瞬間鼻子都叫氣歪了, “什麼篩子,我這分明是……”
說到一半,目光就落到了手上剛成形的……物什, 奇形怪狀不說, 還到處都是窟窿,漏勺都沒有這麼漏的, 說它是個篩子都是抬舉了,但自己的東西哪怕是個四不像也是好的。
是以別笙堅持道:“是個筐。”
辜厭見他這樣固執,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艱難道:“那就是吧。”
別笙抱著自己的藤筐,信念感強烈的點了點頭。
既然藤筐編好了,自然到了離開的時候,辜厭揉著眉心帶上人,一徑去了拴馬的地方。
兩人到的時候,地上泛黃的草葉已經被啃了個乾淨,再遠些的地方因著馬兒夠不著還是原來的樣子。
沾著點兒露水。
兩處涇渭分明。
辜厭放下藤筐讓別笙進去,隨後將馬兒牽過來順手將別笙拎了上去。
一聲輕喝聲起,馬兒便如箭一般躥了出去。
別笙被藤枝牢牢固定在辜厭身前,全身都縮在筐子裡面,說不上好受,但也算不得多難受。
比自己控馬要好上一些。
因著藤筐編的嚴密,再凜冽的風便也刮不到別笙身上,他抱著自己獨一無二的小筐子,慢慢閉上眼,睡了過去。
隨著氣息漸漸平穩,辜厭低頭看了他一眼,而後將自己的外袍罩在了上面。
一路奔波未歇。
過城門時已近日中,辜厭勒馬徐停,將別笙墜在了馬兒一側。
才走兩步路,就見一身形單薄的少年迎面小跑過來,呼出的氣結冷成霧,停下時腳下還打著顫,想是凍了緊了。
辜厭看著與之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郎,對他泛青的臉色視若無睹,眸光也淡,“何事?”
冰面嘎然般的聲調,只聽聲音,便覺得冷。
容嶠受過的冷眼不在少數,見辜厭如此面色同樣沒什麼變化,執禮之後語帶擔憂的道:“嶠敢問公子何在?”
辜厭聽到他的稱呼,終於抬眼看了他,“公子?”
容嶠應聲解釋道:“嶠出身卑賤,蒙少爺心善,不忍同窗受難,許我做他的書童。”
辜厭看著容嶠謙卑的姿態,未置他辭,只道:“他明日會去學舍。”
雖未明說,但話中驅趕之意不難聽出。
容嶠攏在袖中的手指緊了緊,短短的時間內胸中幾經迴轉,最終還是沒有糾纏,他捏著袖中的書冊,取出奉上,而後垂眸道:“這是先生今日講的內容與布置的功課,我知公子看重課業,便自作主張記了些筆記,若公子有意可取度翻看。”
他的聲音不輕也不重,聽到耳朵里原是很舒服的。
只辜厭面上仍是淡淡,他不是憐憫心過剩的懵懂少年,見過很多的人,也經歷過很多的事,自然清楚這世上大部分的殷勤都是有目的的,更不要提還是在這等冷風中等待許久的殷勤。
看著遞到眼前的書冊以及少年誠懇的面色,辜厭連思慮都沒有便給拒了,“此物也可等到明日予他。”
容嶠聞言愣一下,過了會兒才回過神道了聲“好。”
而後讓到一邊,讓他們先行。
辜厭輕輕頷首,隨著人流沒入了熙攘的長街。
容嶠站在後面盯著對方的身影,眉間翳郁橫生。
第149章 燕脂雪(四十九)
到這個時候, 屋子外面的那顆樹已經不剩什麼葉子了。
遠遠瞧著,孤零勝舊。
辜厭拎著藤筐走到堂前的階下, 晃了晃。
半天不見動靜。
想到方才自筐里傳出的小動靜, 直接揭開了罩在筐上的袍子。
驀然間對上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看見他後還在不知收斂的轉來轉去,顧盼之間頗為靈動,倏然那麼仰頭一笑,更覺碧蔭影里, 柳畔潮生。
“什麼時候醒的?”
辜厭側身問。
別笙聞言面上的笑僵了僵, 他“唔”了一聲, 低下頭吞吞吐吐的道:“回城……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