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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笙順著他說的話去做,只是一往下沉就要摔。
他皮膚本就薄,又養的嬌貴,這樣摔個一兩次委實難忍。
巫庭原想叫他歇會兒,別笙搖了搖頭,儘管眼底有水色漫出,卻仍是道:“殿下教我吧,我能學會的。”
巫庭看著別笙灰頭土臉的樣子,胸中忽而凝了些澀意,他想自己若是不將他帶到這里,那麼別笙便是在京都里不知愁的小公子,近處鮮花著錦,遠處一脈青黛,想來一生都不必經歷這般的苦楚。
只這樣的念頭只是在腦海盤桓須臾,便杳無蹤跡了。
別笙既然在這里了,那便是天意在他這邊,何必再去思慮無關緊要之事。
巫庭走過去,親自幫別笙糾正姿勢,“往下沉的時候,不要故意往下蹲,而是要將氣緩緩聚落于丹田。”
別笙慢慢調整氣息。
許久之後,才慢慢掌握到一點訣竅。
巫庭看他漸入佳境,便也慢慢放開了手。
一刻鐘的時間並不算長,但對於渾身酸痛的別笙來說不啻於雪上加霜,到最後幾乎已經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等巫庭說可以了的時候,別笙已是徹底站不住了。
巫庭忙上前把人扶住,他也知道別笙此時走不得,直接將人抱了起來。
別笙窩在巫庭的懷裡,沒忍住吸了吸鼻子。
巫庭腳步頓住,垂眸看他,道:“今日做的很好。”
別笙本來都已經忍住了,可是聽到巫庭肯定的話,明明該笑的,可眼中的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真的嗎?”
巫庭看著別笙被水色浸透的眼睛,輕輕“嗯”了一聲。
別笙眼淚落得更凶,“殿下不要騙我。”
第108章 燕脂雪(八)
他無力的仰著頭, 淚水沿著脖頸洇下,姿態不能說不狼狽。
可偏是這般, 叫巫庭的心腸不覺塌下幾分, “不會。”
將別笙擱到榻上之後,掌心覆住了他的眼睛。
別笙睫羽輕顫,眨眼間便叫對方的掌心卷上一點溫熱,他握住覆在眼睛上的指尖, “殿下?”
巫庭斂眸道:“還困不困?”
別笙倚在枕畔, 搖了搖頭。
巫庭看著別笙神色萎靡的模樣, 知道此刻是讀不成書了, 是以同他道:“那便先擦擦身子, 現下天涼, 這裡又不比京都有炭盆地暖供著, 便不沐浴了, 待會兒用些粥後我為你講書。”
別笙乖乖說好。
巫庭本欲吩咐人去燒水, 只開口之際忽然想到自己來了之後,並未見到別笙身旁有人侍奉在側, “府上……沒有下人?”
別笙想了想道:“應是有個門房的。”
看門的人總是缺不得。
巫庭:“……”
現下門房應是未起, 連振衣是他的下屬,卻不是下人, 亦要顧及幾分, 思慮一番後,起身道:“我去燒些水來。”
別笙再是不通人情也知道尊卑有別,自來沒聽過皇子給伴讀燒水的道理, 退一步說, 巫庭教他功課,擔的是先生之責, 哪有學生歇著先生去忙的規矩,是以趕緊拉住巫庭的衣袖,“殿下。”
巫庭轉目道:“何事?”
“我不用擦也是可以的,”別笙半撐著身子看他,勻了淚的臉上鬢髮散落,叫水色沾濕拖曳於頰。
這般情態莫名讓巫庭想到了一句不知何時曾讀過的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只這樣的詩是形容女子的,用在別笙身上 到底不妥,巫庭俯身將別笙臉上的淚擦乾淨,方道:“此前我與母妃在冷宮時伺候的人只得一個姑姑,多也是自己燒水,無礙的。”
別笙抓住巫庭的衣袖未松,“可殿下教導我,總算是我的先生。”
巫庭這才明白過來別笙為何不願讓他去燒水,唇邊不由銜了笑,“尊師自是好的,只我並不在意這些,你若願意多學幾分便不枉我此番費心了。”
語罷踏出屋門,一徑去了灶房,趁著夜間未熄的餘熱重新起了火。
兩刻鐘後,匆匆取了熱湯回去,進門往榻上一掃才發現方才說著不困的人已是靠著床褥睡下了。
巫庭怕人著涼,將他的衣裳褪了用被子裹上,思及別笙未進朝食,這般睡下只怕不好,思量片刻還是將人叫醒了。
別笙睡得眼睛有些睜不開,他半籠著眼皮,含糊不清的道:“殿下。”
巫庭握著他的肩膀將人扶起來,而後濕了布巾輕輕給別笙在頸間、後背稍稍擦了擦,“等會兒我去巷口買些粥餅來,用些再睡。”
別笙實在是困,可也知道巫庭的話是為了他好,因此強打精神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