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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當真要如此嗎?”
一名身著緋色圓領窄袖袍衫的內侍立於幄帳正中,有些不安的道。
上首之人垂眸, 漫不經心的朝他瞥去一眼, 剛要說些什麼,提氣之時卻忍不住扶著胸口咳了出來,他飲了杯熱茶按下那股不適後,輕飄飄道:“你這是在質疑我的決定?”
“奴才不敢, ”曲聞在巫羽飲盡杯中茶水後, 忙近前續上, 他小心覷了一眼巫羽的面色, 斟酌著道:“只此舉是否過於急躁?”
“五殿下已當朝被遷於邊境, 再過不久便要離開京都, 他對殿下並無威脅, 長齡世子亦長居宮中, 又是豫章王嫡子, 若是出了事恐不好交代。”
巫羽聞言眸光沉了沉,叫人恍若窺見了幽林中的深澗, 透著刺骨的涼, 他轉著手上的翠玉扳指,語調冷誚:“你可知我那皇兄離京意味著什麼?”
這內侍能在主子近前伺候, 又成了心腹, 並不是蠢人,叫他這樣一提醒,很快回過了味兒。
主子受到今上關注的原因他再清楚不過, 不是因為帝王對這個兒子有多喜愛, 而是宮中與五殿下年紀相近的皇子只有巫羽,且兩人的母妃早年有舊怨, 用他打壓巫庭再合適不過。
這也就意味著,若巫庭離開,那麼巫羽這個棋子也就相當於廢了。
他是六殿下的人,身家性命皆繫於他身,若巫羽受了帝王厭棄,他必定是要受連累的。
思量半晌,方改口道:“只此番籌謀還需再三謹慎,殿下與宮外的聯繫畢竟不深。”
“但也更易掃尾,”巫羽撐著下頜說完之後,神色間便多了幾分闌珊之意。
曲聞發覺巫羽面上有些不對,忙關切道:“殿下可是身體不適?”
自家主子的身子他是知道的,先天便生弱相,平日裡需得小心將養,實在不能怪他這般仔細。
巫羽擺擺手道:“無礙,接著說吧。”
曲聞拱手道:“只奴才還有一事不明,還請殿下解惑。”
巫羽掃他一眼,“說。”
曲聞沉吟之後道:“為何殿下要動……長齡世子?”
巫羽指尖搭在左手拇指的扳指上,更襯得其皮膚沒有半分血色,“自然是因為……這京都該亂了。”
王叔三五年才回京一次,再有這樣的機會不知要等到何時,最重要的是……他這幅身子不知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曲聞思及豫章王與當今的關係,心下明晰了一些,他垂目道:“奴才會安排妥當的。”
“嗯,去辦吧。”
曲聞應“喏”。
隨著銀湟長渡,寒日很快撕開了天幕。
因著要去圍獵,大多數人都起的較往常要早,稍稍用了些吃食,便等在帝王營帳之前了。
兩刻鐘後,人齊。
待時辰到了,徽帝才從營帳出來,他一襲赤黃的圓領窄袖長袍,腳踏六合,腰束革帶,四下環視時,目光帶著凜然的銳利,盡顯帝王威儀。
待禮官告祭過天地,徽帝接著道:“今巡狩山川,當以遊獵為主,不必拘泥於禮節,獵物最多者賜鹿刀。”
瞧著與徽帝頗為相合的豫章王拱手道:“那臣就先在此謝過陛下了。”
徽帝朗笑道:“王兄倒是胸有成竹,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語罷翻身騎上侍衛牽來的一匹汗血寶馬,揚鞭聲起,一馬當先入了圍場。
餘下的扈從隨即跟了上去。
半晌之後,主帳前方的空地只剩下了一眾小輩。
別笙四下環顧,最先落入眼中的是一襲紅色騎裝的巫羽,少年頭戴玉冠,腰隨長劍,比起往日病態鮮活不少,只眉間依舊縈繞的一股揮之不去的乖戾。
夏元淳護在他右側,身下依舊是昨日見過的牙璋,許是跟在巫羽身邊,眉目較前內斂許多。
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很快轉向了稍微靠後的地方,沈長齡與巫庭前後相隔,一人握著韁繩張揚恣肆,一人波瀾暗藏冷峻雍容。
冷秋的霧色里,浹著風雨欲來的將傾之意。
第81章 殿前香(八十一)
隨著諸位皇子陸續進山, 餘下的人也漸漸動了身。
巫庭打馬來到別笙身邊囑咐道:“待會兒跟在我後面。”
別笙聞言愣了一下,他想到自己走兩步就隱隱泛疼的腿根兒, 遲疑道:“可是……我那兒還有些不舒服, 騎得不會很快,怕是……會拖殿下後腿。”
說到後面,他的尾音低了些。
巫庭看著別笙垂下的睫羽,不怎麼會抓重點的問了一句, “那是哪兒?”
別笙被他問的一懵, “什麼?”
巫庭好脾氣的又說了一遍。
別笙這回聽明白了, 他抿著唇往左右看了看, 見周遭還有人, 紅著臉有些難以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