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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傍晚時分,殘陽鋪陳,別父踏著一地赭霞回府,問過門子後,一徑去了別笙的扶風院。
別笙正在補昨日的課業,見到別父來了,忙起身去迎,他繞到書案前面,躬身道:“請父親安。”
“何時回來的?”別亭問道。
“午時才過不久,”別笙怕別父追究他昨日未歸的事,先一步解釋道:“昨日筵宴過後,雨勢不減,實在是不得不留在別宮。”
別父聽出了別笙話中隱含的意思,唇邊一哂道:“我在稚奴心中便是這般不通情達理?”
別笙:“……”
只能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在別父面前沒敢說出口,“父親是擔心我,我知道的。”
別父看著別笙言不由衷的模樣,眉間不由染上兩分笑意,小崽子身體弱,昨日又逢驟雨,實在不能叫人放心,他來扶風院也確實是因著擔憂,見人無恙心下微松。
既是瞧過人了,別父也不多留,只轉眼之際卻瞥見了那幅晾在案上的墨竹圖,勁瘦孤高,頗有君子之風,他見上面墨色仍有潤澤之態,便以為是別笙方才畫的,舒展了眉目道:“這幅墨竹圖倒是神韻生動。”
別笙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見是巫庭留下的畫,點點頭道:“這個是殿下畫的。”
他說著又將自己的那副從下面抽出來放到別父眼前,“這個是我畫的。”
別父看著別笙拿出來的那幅畫,只掃了一眼,就別開了視線,墨跡不勻,筆鋒頓挫,兩幅畫放在一起對比,讓他心頭梗了一下,“你……”
“我知道我畫的不好,”別笙扁著嘴將自己畫的那幅畫重新壓在底下。
別父看著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小崽子,笑了:“那你倒是長進些。”
別笙被巫庭訓完,又被父親訓,悶著聲兒道:“那世間萬物總有定數,穎悟也是一樣,父親跟殿下占的多了些,那分給我自然就少了。”
別父聽著這一番辯解的話,真真是被氣笑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把自己的愚笨怪到別人身上的,關鍵是你明明知道那是歪理,仔細一想,竟還真的反駁不能,看著小崽子圓乎乎的腦袋,手掌動了動,好懸才忍住了沒動手。
“這麼說還是我的錯了?”
別笙覷了一眼別父沉下的臉色,不敢接著輸出自己的觀點了,“我……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別父張口正欲再說,書房的門卻被敲響了,往外看了一眼,見是十九,叫他進來。
十九捧著檀盒踏入屋內,垂目行禮之後道:“老爺,少爺,這是長齡世子方才遣人送來的。”
別笙看著十九手上的檀盒,想起了昨日沈長齡說要給他送藥的事,雖然不想要,但想到沈長齡蠻橫恣肆的性子還是道:“放下吧。”
十九將盒子放到一旁後退了出去。
待人走了,別笙抽了鎖打開檀盒看了一眼,裡面並排擺著螺鈿雲紋圓盒,瞧著與他上次傷了手時用的藥膏頗像。
別笙沒怎麼在意,合上後準備扔進木屜。
他不知道這東西的珍貴,別父卻是知道的,原本小輩之間的往來他不便干涉,但沈長齡出手就是這樣的珍貴之物著實讓人訝異,便也多問了一句,“世子緣何送了蟾玉膏給你?”
別笙想到那天夜裡的事,心里還氣得緊,只對著別父到底做不來告狀這種事,信口道:“我也不知,可能是東西多的沒地方放吧。”
別父看著把他當傻子糊弄的小崽子,沒忍住在他腦袋上打了一下。
別笙疼的“嘶”了一聲,他一面揉腦袋一面道:“待會兒用飯時我要告訴母親你又打我。”
別父頓時止住了話音,他看著信誓旦旦說要去告狀的小崽子,冷笑著問他:“你今年多大了?”
別笙給他比了三個指頭。
別父看著自認幼稚的別笙,額角抽了抽。
第66章 殿前香(六十六)
待到晚間用飯的時候, 別笙添油加醋的將方才挨打的事說了一通,完了捂著後腦勺一副還很疼的模樣, “我方才摸了一下, 這裡好像起了個包。”
別父看著別笙這番作態,只覺得方才打的輕了,他放下木箸提醒道:“我方才打的是頭頂。”
別笙:“……”
他放下擱在後腦勺的手,不說話了。
別母看父子倆斗完嘴, 抿唇一笑, 給別笙夾了一筷子菜, 安撫道:“長齡世子無緣無故送來這樣重的禮, 你父親也是關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