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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罵人,但是修行人忌諱犯口舌之業,我還是不罵了。」林煦流露出微妙的厭惡之色,「我就是……突如其來的噁心。」

  白水鴻聽著心裡又痛又癢,小師尊要罵他了,他本該是疼的,可是那話又輕飄飄地落下,撓得他好癢。

  他就知道小師尊捨不得罵他。

  但噁心是怎麼回事……小師尊病了嗎?

  過幾天他得替小師尊尋些開胃的吃食來,治治小師尊才好。

  陸成南拍拍他的背,把剩下那盒飯分了兩份:「你別管他了,先吃飯,待會兒歇著去。」

  是的,飯比天大。

  林煦和陸成南吃完了飯,儘管他知道自己受了草木牌的保護,時時心頭仍生出恐懼。比起憤怒、仇恨這類情緒,恐懼是最無用的。不能讓他精進,亦不能讓他歡喜。

  他必須練習把恐懼扔掉。

  一日不戰勝恐懼,他便一日無法持劍。

  今天這頓晚餐兩人都沒吃飽。

  因是掛牌之身,他們也不便出院走動告訴秦月寧。只得暫且忍耐下來。

  結果次日、再次日,都是如此。

  不僅晚飯減半,早飯午飯都減半了。

  林煦寫過好幾張小紙條,說明情況,用靈力托送出牆,也沒有回音。他們每次把吃完的飯盒放在門口,想等著收飯盒的靈雁飛來,讓它們把信帶出去,可是靈雁來的時間不定,好不容易見著一次,又沒來得及抓住,叫靈雁飛脫了。

  陸成南餓得前胸貼後背,什麼也沒說,照舊給林煦分一半飯。林煦心裡發苦,不想讓朋友受拖累,索性說自己不吃了,他回屋練功去。

  「你不吃怎麼行?」陸成南急得眉毛都豎起來了,「還有兩天就結束了,等我出去,我讓我爺爺把那個死人教訓一頓去。還有是哪個送飯師兄受了他的收買,也一併查了,嚴懲不貸!」

  林煦見他堅持,就和他一起吃了,心中無比感激。

  這飯本來很難吃,他們都實在很餓,吃著居然比以前吃過的任何飯都香。

  過了才沒一會兒,肚子又咕咕叫起來。

  院子裡有棵香樟樹。林煦拿了把小刀削樹枝,準備做個彈弓,打飛鳥吃。陸成南也來幫他,把樹枝砍下來一些,準備在院子裡生火。

  他倆忙活了一下午,什麼獵物都沒打到。因為根本沒有飛鳥經過他們的院中。

  林煦在廊下靜坐,越發心難靜住。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難耐的飢餓之間,他忽然意識到,早在飯食被剋扣的第一次,他就不該忍耐。

  他不該讓那個姓白的得寸進尺。

  一開始他還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什麼地方得罪了前輩。現在看來,他的所謂反省就是懦弱的體現。

  懦弱是一種更不易被察覺的恐懼。

  因為懦弱,所以忍耐,所以閉口不言,所以變得懦弱。

  誠然,他和白水鴻的修為差距懸殊,白水鴻一根手指就能滅了他,可是這又如何?修行人修的不就是一個逍遙灑脫,自由來去,若是他不再自由,他豈非親手為自己打造了一座心牢。

  若是忍耐時不覺得自己苦,境界也算圓滿。但他忍耐時已覺得苦,要是強行忍耐,何嘗不是一種因恐懼而升起的法執?

  世人說,仙人都要脾氣好,說話柔和,對蒼生慈悲。他曾想,若是他罵了白水鴻,便是對白水鴻的不慈悲。

  然而,他的退讓忍耐,何嘗不是對自己的殘忍?

  他也是蒼生的一員,為何他不可以對自己慈悲?

  若他心裡有無限苦楚,又要如何對旁人慈悲?更談何救蒼生、渡萬物?

  捱到晚飯時分,夕陽西下。

  白水鴻搖著摺扇,身後葛棗兒提著大盒小盒的吃食,他隨意揭開其中一盒,紅豆沙點心的香氣飄逸而出,分外香甜。

  院中的兩個人都聞到了這陣香味,肚子一陣咕叫,心裡都是怨憤。

  「雅照,最近如何,你還好嗎。」他說著,用手指骨節叩門。

  門開了。

  開門的赫然是白水鴻心心念念的小師尊。

  面容俊秀,姿骨清削,一身簡樸的深藍弟子服,襯著白皙的皮膚,越發顯得沉靜深秀。林煦漆黑的雙目靜靜地盯著他,猶如深潭。

  僅這一眼,白水鴻便屏住了呼吸。

  緊接著而來的是狂喜。

  他就知道餓幾天會有效!小師尊果然肯見他了!小師尊……還是這麼好看……

  「悟執仙君,我有一事不明。」

  林煦的語氣猶如寒冰利劍,可白水鴻居然感覺不到絲毫的冷意,還在那沾沾自喜。

  「您……您說。」白水鴻太緊張,一不小心就用了敬稱。

  「已經連續三天了,仙君為何屢屢刁難於我,我不明白。」林煦質問道,「難道說,仙君的愛好便是剋扣弟子的飯食嗎?」

  林煦冰冷的眼神終於讓白水鴻反應過來,他好像又讓小師尊討厭了。

  可是怎麼回事,小師尊這種厭惡的眼神,反倒叫他升起了隱秘的快樂。白水鴻感到自己如飄雲端,至少小師尊現在看著他,終於小師尊肯看他一眼了!

  第14章 出世修道·十四

  「雅照,你怎麼能這樣冤枉本座,你有證據嗎?」白水鴻連忙辯解道,「你是本座的准弟子,本座怎麼會薄待你,這不是專程給你送吃的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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