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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宴的指尖落在自己右腿上,緩緩收緊力道,又往前邁了一步,然而因為麻藥未過,踉蹌了一瞬險些摔倒,幸虧被伽因眼疾手快扶住了,只聽對方語氣焦急道:「您的傷口還沒好,再這樣下去會裂開的,我扶著您吧。」

  韓宴牙關無聲收緊,冷冷吐出了一句話:「不用你管。」

  他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和伽因說話,語罷用力想甩開對方,然而伽因卻死不鬆手,僵持間就像一根繃緊的皮筋被人忽然從中剪開,最後他們兩個誰也沒站穩,反而因為作用力齊齊跌倒在了地上。

  「砰——!」

  「砰——!」

  伽因撞到了椅子,韓宴撞到了桌子,他們兩個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互相看著對方,都愣了一瞬。

  「……」

  窗外陽光西斜,橘色的夕陽透進病房,照亮了地板,也照亮了這兩個病入膏肓的瘸子。

  韓宴似乎想嘗試著站起來,但他稍一用力就又悶哼著跌了回去,一縷藍色的髮絲悄然滑落,神情冰冷而又狼狽,與平日遊刃有餘的上位者模樣大相逕庭。

  「……」

  伽因從未見過如此狼狽的韓宴,他悄無聲息攥緊指尖,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從地上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韓宴。

  伽因這次沒有把雄蟲扶起來,他只是和對方一起坐在地板上,然後緊緊把韓宴抱入了懷裡:「沒事的……」

  他收緊懷抱,把韓宴抱得很緊很緊,仿佛抱緊了曾經的自己,又好似隔著時空抱住了那個曾經身為人類的韓宴,低聲反覆道:「沒事的……」

  第80章 我不討厭你

  韓宴被伽因抱住的時候,身形僵硬了一瞬,他臉色難看地想要掙脫,卻反被雌蟲抱得更緊。伽因用力攥住韓宴的右手,落在自己那條殘疾的右腿上,因為力道過大,指尖都泛起了青白:「您的傷和我不一樣。」

  伽因以前明明最討厭旁人觸碰他的傷腿,此刻卻任由韓宴觸碰,甚至強迫他去觸碰,紅著眼睛一字一句啞聲道:「看見了嗎,您不會瘸的。」

  伽因並不知道韓宴為什麼対傷腿的反應如此之大,歸根究底,只能認為自己平常一瘸一拐的模樣嚇到了雄蟲,対方擔心變成和他一樣的瘸子。

  伽因忽然有些喘不過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不止是因為韓宴的傷,更是因為他發現韓宴極其厭惡「瘸子」這個字眼,而他自己偏偏就是個瘸子,當年那種無力感再一次席捲了全身,偏又無法改變現狀。

  韓宴恍惚間只感覺有什麼滾燙的液體落入了自己後頸,下意識想抬手觸碰,指尖所及卻是伽因的那條殘腿,和他是如此像,卻又如此不像。

  韓宴的那條右腿,膝蓋處是變形的,因為肌肉萎縮,比伽因要瘦一些,更孱弱一些……

  他孩童時期曾經無比厭惡那條腿,用石頭砸,用刀割,上面遍布著密密麻麻的傷痕,直到死的那一刻也未能完全淡去。

  他以為自己早就忘了,但原來有些事根本忘不掉,哪怕換了一具身軀也還是忘不掉。

  韓宴忽然安靜了下來。

  他察覺到了自己後頸的濕濡,抬眼看向伽因,這才發現対方不知何時哭了。

  為什麼?

  因為自己的這條腿,還是他的那條腿?

  韓宴悄無聲息捏住了伽因的下巴,迫使他直視著自己,男人灰藍色的眼眸就像冰川深海下最寒冷的一塊冰,不帶絲毫溫度,聽不出情緒地低聲問道:「為什麼哭?」

  伽因痛苦閉眼,不願作答。

  於是韓宴又問了一遍,他這輩子什麼都缺,最不缺的就是耐性:「為什麼?」

  伽因指尖顫抖,聞言悄無聲息攥緊自己的右腿,不知以怎樣的心情,沙啞著吐出了這句話:「您很討厭瘸子,対嗎?」

  韓宴的指尖瞬間收緊。

  伽因卻繼續道:「也許您當初不該和我結為伴侶的,和一隻您如此厭惡的蟲結為伴侶。」

  他最後紅著眼說了一句話:「抱歉,是我沒能保護好您,讓您受傷了……」

  韓宴聞言指尖顫動了一瞬,不知為什麼,緩緩散去了力道。他面無表情盯著伽因,卻見対方眼角似乎有淚水落下,指腹控制不住動了動,替雌蟲溫柔拭去。

  韓宴心想,伽因哭了。

  自己從未対面前這隻雌蟲說過重話,也從未如此粗暴地掐住対方的下巴,今天卻都盡數破例了。

  韓宴了解伽因,他能窺見雌蟲日常生活中的獨占欲,還有眼底偶爾閃過的一絲病態迷戀,剛才那番話實在不像対方能夠說出來的。

  旁人厭不厭惡又如何?只要自己喜歡,就該緊緊攥在手裡,這才是伽因。

  雌蟲總不會是想離婚。

  薩利蘭法沒有這樣的規矩,皇室也沒有這樣的規矩。

  韓宴不允許伽因從他身邊逃開。

  他們兩個的姿勢悄然變換,韓宴不知何時將伽因抱進了懷裡,然後死死收攏力道。他就像一個吝嗇的商人護住了自己最後僅剩的財產,占有欲並不比対方遜色幾分。

  伽因身形僵硬了一瞬。

  韓宴卻什麼都沒說,只是伸手擦掉伽因眼角的淚水,然後抵著他的額頭,順著落下一個又個溫熱濕濡的吻,最後才是顫抖的唇。

  伽因躲了一瞬,韓宴卻並沒有讓雌蟲如願,他熟練撬開対方緊閉的牙關,如同以前無數個抵死纏綿的夜晚一樣,親密到極致的時候連靈魂都在顫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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