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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說,既然他有緣穿了,便送予他,不必再送還。
白色顯眼,但寧元昭似乎天生有種讓自己不被發現的能力,即便穿著如此華貴的衣裳,也能很快融於夜色。
待他的身影徹底消失,顧景懿神色微冷地伸出手指,端倪起指尖上未乾的血珠。
——寧元昭的血。
他捉玄霓時沾到了一滴。
那點紅色在他眼中不斷擴大,慢慢占據住他全部視線,他受到蠱惑般,輕輕舔掉了那滴血。
很甜很暖,難怪玄霓總是喜歡藉機咬一口。
蛇早已厭倦了冰冷。
*
至於寧元昭這邊,他依舊沒走正門……翻的牆……
抱著濕了的夜行衣和公主給的治傷藥膏。
一路上他小心避開了人,沒讓人看見自己名貴的「新衣裳」。
終於回到自己小院時,他莫名鬆了口氣。
屋內點著燭火,應當是寧亦舟在裡面。
他推開門,果不其然看到了黑衣的少年。
「小舟,給哥哥倒杯茶。」他一屁股坐到寬凳上。
寧亦舟將倒好的茶端到他手邊,疑惑道:「主子,你怎麼如此緊張?」
寧元昭一口氣幹掉茶水,擺擺手沒說話,有點功敗垂成的喪氣樣。
寧亦舟給他倒了第二杯水,又問:「這夜行衣是怎麼回事?你身上穿的又是何人的衣物?」
寧元昭喝完第二杯茶水,心緒稍微平靜下來,他思考了下言辭,緩緩將今夜發生的事情告知於寧亦舟。
他說:「有位姑娘……她的東西落到我這了,我想著悄悄給她還回去,沒想到被那姑娘捉了個正著,還潑了一身水。」
寧亦舟:「居然會被那姑娘捉住麼?她是位武林高手?為何不光明正大還她?夜闖閨房,確是有些猥瑣了,主子,你以後還是少看些俠盜姻緣之類的話本子。」
寧元昭:……
寧元昭:「被捉住是個意外……我在城中的名聲你也知道,走正門還東西,萬一被什麼好事之人看見,明天又要滿城風雨,損害人家姑娘的清譽。」
寧亦舟:「主子偷偷摸摸還物,定是被那姑娘誤解了意思,她才潑了水。想必後來主子解釋清楚了,那姑娘也理解,所以給主子找了身新衣穿。」
寧元昭點頭。
寧亦舟:「主子對那姑娘有意?」
這話倒把寧元昭問住了。
毫無疑問,公主是極漂亮的,漂亮到他看見第一眼便心折,甚至生出了交好追求之意。
可這一切在知道公主是他的救命恩人後又悄然改變了。
那種心跳過快的鐘情感變成了一種依賴般的敬愛,就如同前世一般,他像是細弱藤蔓一般纏著他的大樹,他不想公主丟掉他,他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去。
幸運的是,公主不僅沒有丟掉他,還對他有些過分的縱容。
他甚至覺得自己被縱容得有些嬌氣了,但是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無法承受這份縱容消失的後果。
他從沒有對公主生出過什麼男歡女愛的褻瀆心思。
不敢。
也不配。
他能感受到公主的存在,就夠了。
這樣的情感已經深入了寧元昭的骨髓中,隨著他從上一世到這一世。
難改難消。
他想,他需要公主,公主是最能讓他安心的人。
他願意為公主做任何事,他或許會和公主成為關係很好的君臣、姐弟,親人……
唯有夫妻,他不能妄想。
誰會想要和尊敬至極的人共度良宵?他可不是色膽迷天的小人!
何況,今朝的他,今朝的公主,都與前世不同了……公主明顯對他無意,誰會喜歡一個偷進自己閨房的男人!
就算公主對他起了殺意也是應該!
公主偏偏沒有……
就像前世每一次縱容他的壞脾氣一樣……
所以他有點失控了,失控地表現出了前世才有的親近。
不應該這樣的,公主明顯有很多的秘密,他不知道……不知道就意味著危險……他得保全家人,保全自己……
寧元昭努力將一切都理得清楚明晰,無奈理著理著,心裡卻亂麻麻地纏了一片,周身喪氣感更重了。
寧亦舟見寧元昭久久沉默,以為他被戳中了心事,又有所顧慮不好說,於是主動道:「主子明年便十八了,如果真的喜歡,不如告知老夫人,讓她替主子問問。」
寧元昭:「我與她……說來有些複雜。」
寧亦舟眉間疑惑更深,他從沒見過寧元昭如此糾結怯懦。
「難不成她的家世很高?追求她的人太多,你難以脫穎而出。」寧亦舟說,「我見你衣裳的料子罕見貴重,又是男衣,應當是她兄弟的吧,既然能拿來給你,想必你在她心中並沒有那麼差……」
寬慰到這,寧元昭周身喪氣竟不減分毫。
寧亦舟直覺這事很是蹊蹺,剛想再問,就聽見寧元昭說:「不是她兄弟的……」
「那是?」
「是她相公的。」
「什麼!」
寧亦舟徹徹底底驚著了,「主子!您喜歡上了一位有夫之婦?」這情況確實複雜!
寧元昭搖搖頭,「不算,她相公早死了。」
寧亦舟沉思許久:「寡婦的話,倒比有夫之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