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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罷,」興安小聲道,手指著木盆,「不然我一會兒還得過來跑一趟。」

  賀勘扶額,垂首呼出一口悶氣。

  「公子頭疼?」見狀,興安問了聲,猜想公子如此,定然也是因為諸先生那廝。

  著實太可惡,一口一個老太爺交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賀家的主子。

  「是頭疼,」細長的指縫中,賀勘眸光盯上興安,語調清淡,「頭疼回去洛州,紅河縣家裡這邊如何打理。」

  興安認真的嗯了聲,也認為這是一個問題。

  賀勘嘴角動了動,手慢慢落下放於膝上:「不如,興安你以後留在紅河縣罷。」

  「留下?」興安完全未反應上來,隨即扯著嘴角嘿嘿一笑,「公子又說笑。」

  「我不愛說笑。」賀勘看去前面,四折的屏風上,每扇分別畫著梅蘭竹菊。

  興安不說話了,後知後覺自己是哪裡做錯了?

  半刻鐘後,賀勘泡完藥湯,雙腳從盆里抬起,落上早已鋪在地上的巾帕。柔軟的巾帕瞬間吸走了腳底的水。

  興安蹲下,端走了木盆。

  屋裡終於安靜下來,賀勘從凳子上站起,腳下踩上鞋子。西廂本也不大,他兩步就到了屏風邊,手指把上屏風的邊框,往一旁推著想收起來。

  然後看見牆邊安靜的床榻,幔帳靜靜垂著,看不到裡面的人。手指節不禁收緊,半刻鐘,她應當還沒睡下……

  「公子。」

  興安輕輕地推開屋門,探進頭來,小心翼翼。

  賀勘眉頭深皺,心中重新燃起的旖.旎,被這一聲「公子」敲擊的粉碎。

  「是這樣,」興安輕著步子進來,舉起手中的東西,「郎中給的膏藥,公子貼上罷,你小心這兩日腳別再扭到。」

  賀勘回頭來,目光真真就成了兩把刀子。

  興安縮縮脖子,硬著頭皮走到桌邊,把那膏藥放在燭火上烤著:「公子先坐下,一會兒就好。」

  四疊屏風前,賀勘一動不動站著,也不說話。

  人越是這樣,興安心中越不安,他死活不明白公子是怎麼了?平常再怎麼生氣,都不會這樣瘮人。想著人剛才的那句話,說把他留在紅河縣,驚得差點兒把膏藥丟掉。

  「好了。」他現在完全笑不出來。

  見自己那疏冷的主子爺站著不動,他乾脆蹲去地上,將膏藥貼在了人的腳踝上。

  賀勘垂眸,膏藥的熱度瞬間傳到了腳踝上,有些燙,但也的確舒服:「以後注意規矩。」

  興安蹲著,聞言趕緊應聲點頭,不管自己是錯在哪裡,馬上認錯準是對的。下一瞬也就利索的出了西廂,將屋門給關得嚴嚴實實。

  一番折騰下來,賀勘提起自己的袍擺,左腳踝上貼著一片難看而累贅的膏藥,藥味兒甚大。

  這廂他過去閂緊了門,收起四疊屏風,朝著床榻走去。

  踩上腳踏,手指撩開幔帳的時候,見著床裡頭側躺的身影,纖巧玲瓏的身姿掩在軟被之下,緊貼著里牆。

  他坐下,兩條長腿搭落在床沿處,手裡解著束在腰間的大帶,窸窸窣窣間,外衫整個也除了去。

  燭火熄滅,屋中陷入黑暗,隱約的,從窗紙能透進來一些外面的月光。

  屋外也沒了一點兒聲響,仿佛整個直接已經陷入沉睡。

  賀勘雙腿上了床榻,垂下的兩片幔帳便自動合攏,將這處鬆軟之地與外頭隔絕。

  他抓上自己的枕頭,往裡擺了擺,緊靠上妻子的枕頭並排。

  「元元,睡了?」賀勘測躺下,臉頰才沾上枕頭面兒,小聲問著。

  孟元元當然沒睡,怎麼可能睡著?臉上至今呼呼熱的厲害,適才賀勘與興安的對話也是一字不落的聽進耳中。

  她沒有回應,就裝作睡著了一樣,閉著眼睛不動彈。

  身後的人將手隔著被子落在她腰窩那處,停了一瞬,而後又收了回去。

  正當她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忽覺身後被子一掀,緊接著一方結實的胸膛從後貼了上來。

  第57章

  興安回到東廂房,同來的兩個僕從已經收拾完,躺去了鋪上休息,另有兩人是過晌去了大船上,留在那邊。

  他坐在床鋪邊上,一口氣吹了蠟燭,屋裡頓時全是黑暗。他掀開了窗扇一點兒縫隙,朝著對面的西廂看去,那邊也已熄了燈。

  「安爺還在生那姓諸的氣?」靠著近的僕從問了聲,在鋪上翻了個身,「他不過是仗著老太爺。」

  興安搖頭說不是,雙腿往鋪上一盤:「公子說要把我留在紅河縣,我都不知道哪兒做錯了。」

  「留下?」僕從也是一懵,隨即翻身坐起,「公子怎麼說的?」

  興安愁眉苦臉,左右煩得很,乾脆一五一十將適才西廂的事情說了一遍。

  話還沒說完,那僕從噗嗤笑出聲,抬手指著興安,差點兒沒喘上來氣兒:「你呀,這不是活該麼?」

  「何意?」興安抓上那人的手臂,頗為真摯的請教,「快跟我說說。」

  僕從拍了下興安的腦袋瓜兒,笑道:「愣頭小子,趕緊娶個媳婦兒你就知道了。」

  你說,挑了個人家夫妻準備就寢的時候進去送泡腳水,這事兒誰能樂意?

  興安恍然大悟,難怪公子看他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原是他跑過去,耽誤了人的好事兒。再這麼仔細一想,好像有好幾回,公子和少夫人一起說話,本來聊得挺好,他一出現,公子就冷了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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