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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府大門口,刑部侍郎陳玖對著喻府守門的小廝苦苦哀求,一副惶惶不可終日的神色,恨不得給對方跪下去。

  「陳大人,我們家老爺吩咐了,誰也不見,您還是請回吧。」

  小廝揚了揚下巴,對著門外長廊上幾個朝廷大臣努努嘴,道:「喏,你瞧,那麼多大人都想來拜見,我們老爺一個都沒見呢。他們都在這等了好幾天了。」

  陳玖慌張道:「可是我真的有天大的事,求求喻大人,我帶了禮物!我帶了非常貴重的禮物!請讓我——」

  「不要不要,喻府不收禮,也不見客,諸位大人們都請回吧。」

  眼看那扇漆黑的大門就此合上,最後一線希望也徹底絕望的刑部侍郎,瘋狂拍打著喻府大門,雙眼赤紅充血:「開開門吧,攝政大人!」

  「求求你,救下官一命吧!您不能拋棄下官啊!下官願意把家中田地都獻給大人,只求放我一命!」

  可是門裡卻再也沒有了半點聲息。

  陳玖不知在喻府外呆了多久,最後雙腿發麻,整個人如同失了魂似的回到家中。

  幾個同殿為臣的淮州同鄉官員立刻迎上來:「陳兄,攝政大人怎麼說?我等可還有轉圜的餘地?」

  陳玖默默看了幾眼其他人,有在大理寺任職的,還有戶部任職,更有從淮州調來京城不久的地方官,足足有七八個人。

  他搖了搖頭,冷笑道:「沒有用了,喻行舟連門都沒讓我進,更別提收禮了……」

  「什麼?」其餘幾個官員無不面色慘白,「不可能吧,不是都說喻攝政貪婪好財,對真金白銀來者不拒嗎?」

  「就是,喻行舟前些年攬權納賄的事,朝野上下誰不知道?難道陳兄願意奉出全部家財,那位都看不上嗎?」

  「如果連陳兄都無計可施,那我們怎麼辦?等死嗎?」

  「明明前幾年京州清田的時候,喻行舟也收了不少錢財,怎麼現在知道明哲保身了?還是說他仗著有個妹妹當了貴妃,還有龍嗣,就可以徹底高枕無憂了?」

  陳玖聽著幾人如無頭蒼蠅般的控訴,看著手裡一封從淮州陳家寄過來的書信,不禁悲從中來。

  最後狠狠將書信揉成一團,猛地往嘴裡灌下一口酒。

  「夠了!」陳玖慘笑一聲,道,「想必諸位也收到家族來的信了吧?事已至此,各位做好最壞的打算吧。」

  一人顫聲道:「陳兄,難道真的別無他法了嗎?」

  這些時日以來,一連串的噩耗不斷地朝他們這些淮州系官員湧來,朝中更是壓抑著一片風雨欲來之兆。

  從最初的錢莊改革,科舉改革,到清田令,從文人報社輿論爭鬥,宮闈私通醜聞,到官紳一體納稅試點,最後到如今一連串驟然爆發的大案。

  仿佛有一張看不見的大網,不知從何時起,隱隱約約套上了他們這些淮州系官員的脖子。

  現在,這張網一點點收緊,勒得他們越來越無法呼吸,背後就是萬丈懸崖,退半步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從前,他們背靠世家的大樹,從讀書到科舉再到做官,無數親眷、師生、同鄉、舊友的關係網托著他們一步一步往上爬。

  而今,到了連這些龐大的家族也有覆滅之危時,他們這些小卒子立刻就成了可以被推出來犧牲的祭品。

  陳玖將家族書信一點點放在燭火上點燃,自嘲道:「真是成也家族,敗也家族啊……」

  ※※※

  時已入秋,最後一絲暑氣還企圖盤踞天空苟延殘喘。

  遠方的天際隱隱壓來一線暗色陰雲,暴風雨前的濕熱在空氣中黏黏膩膩,陰魂不散。

  皇宮,紫極大殿。

  蕭青冥一身玄色龍袍剛踏入大殿,殿中的氣氛立刻變得凝重起來。

  喻行舟身穿棗紅色的攝政官服,手持玉色笏板,施施然立在百官之首的位置,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與蕭青冥對視的目光一錯而過。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在書盛的唱喏聲里,一個御史邁出一步。

  他高高舉起笏板,揚聲道:「陛下,臣彈劾刑部侍郎陳玖,對淮州嚴重溺嬰和女嬰買賣案涉案官員知情不報,徇私庇護,欺上瞞下,請陛下徹查,以正視聽。」

  「臣彈劾淮州湖安縣知縣……」

  「臣彈劾淮寧府知府……」

  殿中一眾大臣早已風聞此事,精神一振,彼時對視,該來的果然來了。

  誰知,本該立刻脫下烏紗帽跪下戴罪的陳玖,卻面不改色地站出來,恭敬下拜一禮,一改昨日絕望之色,不卑不亢道:「啟稟陛下,臣有一言。」

  蕭青冥饒有興趣地俯視著他:「你還有何辯解之言,朕容你說來。」

  陳玖略鬆一口氣,取出一份來自淮州的《真理周報》,道:「不知諸位可聽過郭巨埋兒的故事?上面這則故事,十分有趣。」

  「講述的是一個叫郭巨的孝子,家中逢災,逐漸貧困,無法同時養活老母親和兒子,他與妻子商量,兒子以後還能生,母親卻只有一個,不得已只好埋掉兒子,省下吃食供養母親。」

  「他上山挖坑時,不料竟挖到一壇黃金,上書『天賜孝子郭巨,官不得取,民不得奪』,原來是此子孝感動天,最終得以奉養母親,也保全了兒子性命。」

  陳玖抬起頭來,理直氣壯道:「陛下,我朝自開國便以孝治天下,為了父母家族,兒子尚且可以不顧,何況區區女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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