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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吵鬧聲非但沒有消停,反而傳來一陣哭聲。

  門口一個四十歲許的匠戶,正跪在地上,雙手拉著監丞的衣擺不放,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監丞大人,小的家中妻兒生病久久不見好,昨兒個夜裡兒子發了燒,怕是不請大夫不行了。」

  「請監丞大人發發慈悲,借小的幾紋銀兩,讓小的去請大夫吧!」

  監丞一把扯開衣擺,沒好氣道:「借你?我自己都沒幾個錢,拿什麼借你?就算借給你,你一個窮匠戶,拿什麼還?」

  「你不如去鎮上借,就是利錢多些。」

  那匠戶苦著臉:「高利貸實在借不得啊,利滾利,我哪能還得起,請大人救救我的妻兒吧……」

  兩人的對話隱約傳到廳內,正在往碗裡扒拉酸筍的白朮,瞬間支棱起腦袋,下意識準備起身,不料還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卻是梁督監:「監丞,快讓他進來說話。」

  白朮身邊的莫摧眉拉住他,沖他暗暗搖頭,白朮這才又坐了回去。

  監丞得了吩咐,這才黑著臉不情不願帶著匠戶進門,匠戶哪裡見過這麼多貴人,一下子愣在原地,期期艾艾,說話都不太利索。

  梁督監和善地望著他:「你要借銀子給妻兒看病?」

  匠戶立刻跪下來,連連磕頭:「請督監大人幫幫小人吧,小人實在走投無路了。」

  梁督監二話沒說,從懷中摸索一陣,摸出五兩紋銀,親手交到匠戶手中,道:「這些應該夠了,不夠你再來找本官。」

  一旁的監丞大急:「梁大人,這些匠戶礦工最是刁滑不過,萬一日後有人故意欺您君子,那該如何是好?」

  梁督監臉色一沉:「胡說,哪有人會詛咒自己妻兒呢?這種事可耽誤不得,稍晚一些說不定就是一條人命。你往後遇到這樣的事,不可攔著。」

  監丞訕訕點點頭:「小的知道了。」

  他轉頭看向那匠戶,沒好氣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多謝梁大人。」

  那匠戶這才恍惚地回過神,感激涕零:「多謝梁大人開恩!」

  梁督監笑道:「今日是託了喻公子的福,你才有這好運氣。快去請大夫去吧。」

  待那匠戶離去,蕭青冥微微一笑:「梁大人真是慈悲心腸,見不得工人們受苦,難怪人緣如此好。」

  梁督監越發不好意思:「不過是一點私房錢,若是能挽救一個孩子,那可是件大功德。」

  用完飯,蕭青冥幾人在梁督監安排的廂房入住。

  小玄鳳第一次出遠門,撲騰的一天有些困了,往主人床帳的枕頭上一撲,縮著翅膀開始睡大覺。

  白朮照例為蕭青冥請完平安脈,感慨道:「原來那位梁督監是個大好官啊,不僅自己節衣縮食,還肯拿自己的私房錢接濟工匠們。」

  「難怪白天那些工人們對他恭恭敬敬的。」

  白朮看一眼莫摧眉,歪著腦袋,頭頂呆毛微微一晃:「你幹嘛阻止我?我就是太醫,醫術難道會比胡亂請來的大夫差嗎?」

  「我直接去給那個匠戶的妻兒看診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借錢請大夫呢?」

  莫摧眉在他腦門上屈指一彈,雙手環臂,笑道:「說你傻你還真傻,不拉著你,你說不定要當場說出太醫的身份,誰家公子出行會隨身帶個太醫?」

  「何況人家梁大人既然已經出手幫助人家,你要是越俎代庖,豈不是搶走人家在我們公子面前表現的機會?」

  「啊?」白朮出了醫術精湛,對其他的事都一竅不通,似懂非懂地嘟囔兩聲:「看個大夫也這麼複雜……」

  蕭青冥坐在桌邊,手中是一份從喻行舟處拿來的,前幾年欽差巡查的奏摺。

  從奏摺上看,文興鐵廠簡直是模範鐵廠,帳目清晰,管理井然,礦工和匠戶們更是一片和諧,從來不像其他冶煉廠,動不動就鬧出點事。

  這種官營的冶煉廠向來是實行匠戶制度,跟以前皇莊裡的莊農戶籍制度差不多。

  一旦成為冶煉廠的匠戶,納入官府的管轄,就得在這裡干一輩子,匠戶身份父死子繼,一代代幹下去,子孫都不得倖免。

  待遇也很差,每月會有固定的糧奉,非常少,僅能餬口,一年到頭勞作,逢年過節才會多給一點俸銀和布匹,勉強維持生活。

  至於礦工就更差了,很多礦工都是從各地犯了事的犯人,被發配去礦山做苦役的,像京州被蕭青冥處罰的那些妖言惑眾的僧人就屬於這種。

  不同的是,蕭青冥給了這些僧人別的出路,干滿一段時間就可以結束服役,若是幹得好,不但能提前完成役期,甚至有可能獲得一份待遇不錯的新工作。

  僧人們有了這個奔頭,為了早日脫離苦海,積極性高漲,無不老老實實替他幹活。

  而那些被發配做礦工苦役的人,就沒這麼好的運氣,按照規矩,後半輩子都得呆在礦里,終日與鐵灰打交道,最後要麼病死要麼累死。

  礦工和匠戶們,每月還要按規定的額度完成當月的任務量,否則還要面臨懲罰,這樣的嚴苛的制度下,各地的礦山和冶煉廠,每年都有很多工人和匠戶出逃的現象發生。

  防止勞動力出逃,影響礦稅和出礦量,同樣是評價一位督監的重要工作指標。

  從今日蕭青冥所見情況看來,這位梁督監還真一位難得的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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