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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行舟默默凝視他半晌,終於舒展眉宇,躬身行禮:「臣,定如陛下所願。」

  ※※※

  入夜,喻府。夏日晚風習習,吹散了悶濕的空氣。

  喻府待客的花廳中,兩盞碩大的八角燈左右拂動,據聞燈油是用名貴的東海鯨脂所凝,可保十年長明不滅。

  對向兩排桌椅,堂上供桌,皆以奢侈的黃花梨木精心雕刻而成,兩隻南洋進貢的金絲簪花青瓷立瓶中,插著幾支稀有的雪白孔雀羽尾。

  牆上字畫,無一不是名家之作,富貴高雅之氣撲面而來。

  戶部侍郎范長易,被侍從引到花廳時,嘖嘖觀賞了好一會,又到看到一面以金線刺繡而成的鏤空落地屏風,心中終於放下心來。

  看來這位喻攝政,果然如傳聞中一般,是個對權力富貴欲望強烈的大權臣。

  僅僅一座花廳就如此奢靡,也不知這些年一手把持朝政,收了多少寶貝入囊中。

  「范侍郎,似乎格外喜歡本官這面屏風?」喻行舟沉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透著幾分輕描淡寫的笑意。

  范侍郎一驚,趕緊起身,朝喻行舟畢恭畢敬地躬身行禮:「攝政大人,下官失禮了。」

  喻行舟在主位上落座,隨口道:「范侍郎不必客氣,請坐,不知有何事上門?」

  范侍郎不敢托大,坐了半邊屁股墩,讓人將一隻沉重的木盒呈上來。

  他賠著笑臉,低聲下氣地道:「之前,下官在早朝時多有得罪,也實在是因為不得已之故,還請攝政大人海涵。」

  喻行舟不咸不淡道:「范侍郎客氣了,大家都是陛下的臣子,據實已報也是本分之事,沒有什麼得罪不得罪的。」

  范侍郎似乎被「據實已報」四個字刺了一下,越發有些緊張不安,他眼珠轉了轉,下定決心,道:

  「攝政大人,被陛下撤職的那位離城知府范軒,是臣的族兄,他昔年在離城時,確實犯過不少錯誤,他還打著下官的旗號,在離城周邊圈了近萬畝良田,可是這些,臣都是不知情的啊!」

  喻行舟坐姿隨意,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范侍郎,你說你的族兄在你名下,圈了萬畝良田,你卻不知情?」

  范侍郎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對啊,我那族兄實在太過分了,若非他被大理寺的人帶走,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呢……」

  「還敢狡辯!」喻行舟倏然沉下眼,重重一拍桌子,砰的一下,嚇得范侍郎整個人一抖,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

  喻行舟以一種強硬的姿態微微傾身,被懸空的八角燈拉長的影子,隨之壓迫而來。

  他口吻極是嚴厲:「范侍郎,據本官了解,那分明是要求你的族兄為你置辦的田產,而且還是借著最近幾年的戰亂之由,以極低的價格,大量巧取豪奪百姓田地。」

  「離城知府范軒,更是巧立名目,把朝廷要求的賦稅額外提高了好幾成!」

  喻行舟微微眯起眼,眼神銳利如出鞘彎刀:「這其中,不知有多少,進了你范大人的腰包?」

  范侍郎冷汗幾乎瞬間浸透脊背,雙腿一軟,直接給喻行舟跪下來:「攝政大人,這些,下官真的不知情!他給下官送的禮,下官都退回去了!」

  他轉頭把侍從抬過來的木盒打開,一排排金光燦燦的金元寶,整整齊齊疊放擺在盒中,珠光寶氣與花廳奢華的布置交輝相應。

  「這五千兩黃金,是下官全部的家當了,今日借花獻佛,孝敬攝政大人。」范侍郎的目光戀戀不捨地掃過黃金,又討好地看向喻行舟。

  有趣的是,像他這樣貪墨的官員,並不懼怕皇帝。

  除了本朝開國曾重典懲治貪官,一代代法律演變至今,文官集團日益龐大,在貪腐橫行的當下,朝廷對文官士大夫們極為寬容。

  哪怕是重大貪墨,只要他們將貪的錢財吐出來,一般不會處以極刑,更不會對他們使用肉刑,最多革職,還能回鄉養老。

  但做到戶部侍郎這個位置,誰願意正值壯年就回鄉養老呢?

  這次的事件,全是由清查田畝一事引發的,只要喻行舟這位主持者鬆口,那一切皆有轉圜的餘地。

  范侍郎心中亦是極為忐忑,不過一想到那些有鼻子有眼的傳聞,從前這些年,面前這位攝政大人不知網羅過多少手下官員為他辦事。

  營私結黨,文武勾連,哪一件不許要權與錢?權臣不雅賄,沒有籠絡人心的手段,不上下打點,廣泛施惠,怎麼可能當得了權臣?難道憑長得好看?

  光看這花廳,奢靡程度就未必比皇宮裡的御書房差了。

  果不其然,喻行舟目光落在黃金上時,嚴厲之色漸漸和緩下來,眉宇舒展,甚至朝他勾唇輕輕一笑:「范大人,倒還算乖覺。」

  范侍郎繃緊的弦一下子鬆懈下來,擦了把汗:「那下官的事……」

  喻行舟卻悠悠然搖了搖頭:「你的案子牽連甚大,光是這些,哪兒能平息呢?」

  范侍郎一顆心又懸起來:「可是下官只有這些了,連家底都掏出來了!」

  喻行舟並不相信他的鬼話,只淺淺笑道:「可你還有別的東西。」

  范侍郎一愣:「什麼東西?」

  喻行舟嘆口氣,似乎在遺憾對方的愚蠢:

  「你該不會以為,這麼大的案子,光是一個離城知府范軒拋出來,就能結束吧?你身為戶部侍郎,經手過的事情,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難道,就沒有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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