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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是四書五經,農學算術,天文地理,亦或者被諸位看不起的百工雜家,朕以為,都是『天理』的不同領域,不應該將後者一味否決,視之為歪門邪道。」

  「朕真正想要駁斥的,乃後人一些牽強附會之說,扭曲聖人之言,實則為自己權利慾張目。」

  在場眾文人和大臣們都陷入沉思之色,國子監的老先生也在冥思苦想。

  蕭青冥知道,這是一群最難纏的「敵人」。

  他們許多人都是讀書人中頗有名望的長者,他們依仗「聖人之言」,天然的就占據了「至高無上」的道理。

  燕然大軍,他可以擊退,貪官污吏,他也可以下獄,家奴蛀蟲,他都可以殺之而後快。

  唯獨面對這群人,皇帝非但不能殺,不能罵,不能反駁,甚至還要反過來將他們高高捧起,尊重和禮遇,以示自己「禮賢下士」,來博取讀書人間的名望。

  就因為,他們掌握著「道理」的解釋權。

  若說尊崇儒學,是皇權和官紳士大夫階層共同壟斷知識,來達到鞏固統治地位的目的。

  天人感應之說,實則是士大夫階層利用聖人之言作為武器,不斷在上面塗脂抹粉,來達到限制皇權,擴大自身權利的目的。

  若有皇帝膽敢通過武力限制士大夫集團,集中皇權,即便一時占了上風,將來史書上也逃不開文人們的報復。

  蕭青冥從不懷疑他們中很多讀書人,是極具愛國精神,忠君體國,一身傲骨錚錚,甚至能在敵人的屠刀之下,為保全節氣悍然赴死的英雄。

  這些文人越是德高望重,越是道德楷模,世人便越會篤信他們的道理。

  世人愈是篤信,就愈發難以產生自然科學萌芽,對蕭青冥這個皇帝而言,改革的阻礙更大。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人的危害程度,甚至更甚於敵國的千軍萬馬。

  蕭青冥一邊觀察著眾人表情,一邊不斷在心中思索著將來的計劃。

  皇家技術學院的籌備不是一日之功,一年收錄三五百人,學習三年,也不過相當於後世的初中程度。

  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思想的萌芽一定要越早越好。

  等這些人習得一點自然科學基礎,投入基層鍛鍊,再到他們能逐漸辦實事,起作用。

  將來脫離他的指引,讓科學技術走上正軌獨立發展,甚至能慢慢影響到下一代的認知觀念時,起碼也是十幾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後的事。

  蕭青冥可以等三十年的開花結果,但是種子必須先種下。

  未來的路需要一批可以披荊斬棘的先行者。

  國子監的老先生這時已經從蕭青冥拐彎抹角的話中,猜出了他的真正意圖,不由打起萬分警惕地看著他。

  在場的大部分文人和文官們,哪一個不是在官場浸淫數十年的人精?

  他們本也不是真的在意是否要提高百工匠人的地位,更不關心雨水是怎麼來的。

  甚至不在意天氣災害究竟是不是與國政有關,欽天監的記錄就擺在那裡,裝瞎的人才永遠看不見罷了。

  他們真正在意的,是皇帝隱約想要扶持另一批人,與他們爭奪「道理」的話語權。

  蕭青冥見火候到了,微微一笑道:「請諸位移步,隨朕來。」

  眾文人們隱晦地交流著眼神,下定了決心,無論皇帝又搬出什麼奇巧邪道之術,來矇騙蠱惑人心,也必定要阻止皇家技術學院的建立!

  書盛引著眾人來到一間封閉的大屋裡,由於屋中空間有限,只有少數人可以跟著進去,大部分人都只好在外面好奇地等待。

  屋中門窗緊閉,四面都用極為厚實的木板和窗簾遮擋,將外面的光線遮得嚴嚴實實,只有兩架燭火架豎立在兩側,但燃起的燭火也只有寥寥數支。

  屋內光線昏暗至極,眾人只能看見中央一張大桌子,桌上一木架,上方放置一面鐵盤,木架連接有一手柄,旋轉手柄時,鐵盤亦隨之旋轉。

  經過方才關於水珠的辯論,眾人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可無論他們如何猜測,也完全摸不著頭腦。

  蕭青冥笑了笑:「陸進士,朕記得你方才說『何謂雷?天之怒也;何謂電?天之罰也』,對嗎?」

  陸進士有些緊張地看著皇帝,蹙著眉點點頭:「回陛下,鄙人確實說過。不過……」

  「那就好。」蕭青冥直接打斷他,淡淡道,「朕以為,雷和電也是可以人為『製造』的,與所謂天之怒,天之罰,毫無半點關係。」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頓時一片譁然,驚愕之程度,比剛才的水珠小「實驗」可強烈得多。

  「怎麼可能?」

  「陛下莫開玩笑!」

  「陛下莫非從哪裡的方術士那裡學了一些妖法不成?」

  「那都是障眼法,不足以為信的……」

  人群之中,就連喻行舟都忍不住浮現出一絲驚訝之色,更別提張束止凌濤等沒有什麼文化的武夫,和皇莊裡的農戶們。

  隨著屋內僅有的燭光被一點點吹滅,本就昏暗的房間越發黑沉下來。

  兩個小太監手裡拿著一方用羊毛織成的毛巾,通過旋轉鐵盤,不斷與之摩擦。

  周遭竊竊私語的聲音逐漸安靜下來,眾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桌上鐵盤,半晌,卻沒有發生任何意外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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