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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暢快淋漓地大笑三聲,叫罵著陸知的名字:「陸知出來,可敢與我陣前決鬥再打一場?」

  他不斷搜尋這陸知所在的方位,幽州兵陣中軍,如同紙糊的一樣,竟然輕易就被他沖了個對穿。

  陳玉安一愣,很快發覺了不對勁,就算幽州兵再弱,也不至於如此一觸即潰。

  他驀然牽馬回頭,這一看,嚇得他差點魂飛魄散。

  他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堵厚厚的人牆,除了身後跟著他的十來個親兵,全是幽州兵。

  他們手裡舉著槍桿,桿頭對準了敵人,胳膊挽著胳膊,密密麻麻,將陳玉安和後面大量的禁軍士兵,徹底分隔開來。

  任憑陳玉安如何沖陣,也沖不出他們的包圍圈,即便有人被他揮舞的槍桿砸得頭破血流,也堅定地守在他的位置上。

  即便被掃中雙腿,也能被左右的同袍用手臂架住,避免跌倒。

  如同被山洪衝擊的堤壩一般,堅實,沉默,始終不動如山。

  陳玉安面色陰沉,騎在馬上回頭看,煙塵滾滾的演武場上,漸漸出現了許多類似的結陣。

  陸知帶著親衛們,飛梭在戰場上,如同一支削尖的長矛,將禁軍士兵們不斷切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然後再由這些槍桿陣圍上來,就是一通狂毆。

  沒有了陳玉安的指揮,禁軍士兵們沒了主心骨,只好各自為戰。

  中央禁軍論及個人勇武,並不輸給幽州降兵,但畢竟承平已久,雖然前不久剛剛跟燕然軍血戰一場,經驗依然不夠豐富。

  最重要的是,這些幽州兵們沒有退路,今日不贏,就徹底宣告了人格上的死亡。

  倘若他們還在燕然大營中受苦,過著一頓飢一頓飽的豬狗奴隸生活,大抵早已消磨了銳氣和鬥志,只求一碗飯,多活一天是一天。

  更不會奢望什麼自尊和對未來的暢想。

  但是現在,他們被皇帝換回來,赦免了大罪,甚至通過了預備營選拔,進入禁軍,拿到了比以前多得多的糧餉,每日能吃上飽飯。

  自從那些勛貴將領被趕出禁軍,也沒有人再敢動輒打罵責罰,可以參加比武,可以立功,有機會得到提拔和重用,還有什麼比現在更美好的日子嗎?

  好不容易能像「一個人」那樣活著,沒有人願意回去過豬狗的日子。

  注意到面前這些幽州兵視死如歸的眼神,馬背上的陳玉安心裡開始發慌。

  怎麼會這樣?他們不就是些被燕然軍打得丟盔棄甲的敗兵嗎?

  身上都刻上奴隸印記了,他又不是沒見過奴隸是什麼樣子。

  那些戰場上的炮灰兵,各個面目麻木,衣不蔽體,狼狽不堪,只會機械地抱著一些石料,被燕然軍驅使著填護城河,或者挑在槍頭,當場墊腳石。

  他們不知反抗,也不敢反抗,只知道求饒和逃跑。一旦對上正規軍,就是一群毫無反抗之力的烏合之眾!

  被一群幽州兵用力挑下馬衝上來圍毆的時候,陳玉安仍是不可置信,感覺自己三觀都顛覆了。

  這撲面而來的肅殺之氣,和一往無前的膽氣,他之前只在燕然軍壓上城頭的精銳身上見過……

  禁軍敗了!一敗塗地。奴隸兵獲勝,拉枯摧朽。

  首領陳玉安摔下馬,一通亂棍揍得鼻青臉腫,生生被擒,部下氣勢大傷,很快被分割包抄一點點蠶食殆盡。

  陸知從馬上下來時,整個人還在劇烈喘氣,他緊緊握著纏著白布的槍桿,仿佛就是那根賴以生存的稻草。

  他回過頭,看著身後激動難以自已的幽州兵們,將槍桿高舉過頭頂,放聲大笑:「萬勝!幽州!萬勝!」

  長久以來的悔恨與壓抑,絕望和恥辱,終於在這一刻得到徹底的釋放,他幾乎想仰天長嘯,以舒心中塊壘。

  「贏了!我們贏了!」

  整個演武場開始響徹幽州兵勝利的歡呼聲、

  他們彼此激動的擁抱,大聲喊叫,甚至嚎啕大哭。

  激烈的對抗和幽州兵身上的勇氣,引得無數觀戰的士兵們漸漸忘卻了彼此的立場,被這樣昂揚的氣氛所感染,掌聲和呼聲震天動地。

  昨天在露天廣場曾經鄙夷過他們的士兵們,都不再說話了,驚訝,敬佩,感動和羞愧的眼神交雜不一。

  軍營中,可以鄙視奴隸,但也永遠尊重強者和英雄。

  不遠處的看台上,同樣激動的還有同為幽州出身的張束止、凌濤,與新任御營騎兵統領葉叢。

  在場沒有任何人比他們更能理解這些幽州兵,坎坷的遭遇和複雜的心情。

  凌濤頭頂已經長出了一截短髮,他為了方便,乾脆把其他長短不一的頭髮都剃短了,成了一個徹底的寸頭,平日裡經常引得其他士兵驚訝側目。

  他的兩隻手都快拍腫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那個姓陸的指揮使不錯,怎麼以前不知道咱們幽州還有這號人物?」

  葉叢感嘆一聲:「或許像他這樣人才還有很多,但在那樣的環境裡,只有被埋沒了。」

  張束止眼圈有些隱隱發紅,他略笑了笑,道:「可不是嗎,若非陛下恩典,你還在雍州邊關吃沙子,我還是個校尉,凌濤最慘,他還只是個刷馬廄的小兵呢。」

  三人齊聲大笑。

  另一側的文官們,這時又是另一番氛圍。

  吏部尚書厲秋雨忍不住生出一絲喟嘆:「依陛下對武人的態度,以後以文抑武的局面,只怕是要徹底改變了,也不知是好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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