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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況他早就習慣了。

  可是心口被一直點著,讓他後知後覺明白過來謝無塵這句話問的到底是什麼。那一瞬間,心口的疼痛就再不由他控制,連帶著身上過往留下的傷口,都山呼海嘯似的痛起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錐心蝕骨,痛得他幾乎蜷起身。

  白知秋動了動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知秋,告訴我,」謝無塵貼著他的耳朵,又問,「這裡疼嗎?」

  疼,真的很疼。

  他想這麼說,但他不敢再將這一點委屈訴諸人間。他想說不疼,可他又懷疑自己下一瞬便會消失在這一夜的冷月里。

  他沒有人身了,落不了淚,也流不出血。那些疼痛藏在他記憶的最深處,像是埋於地底不見天日的幽魂,無論輪轉過多少次,一旦見光,還是要魂飛魄散。

  「你知道為什麼會疼嗎?」謝無塵聲音里幾乎帶上了蠱惑,這麼久以來,都是白知秋在主導他的感情,這是唯一一次,他將白知秋牢牢桎梏在了自己懷中,誘導著他,「說出來,說出來就不疼了。」

  他一遍一遍重複:「知秋,說出來,說出來就不會疼了。」

  白知秋無措抬頭,他在謝無塵的聲聲詢問中躬起了身,不住顫抖著,感覺心口要被什麼撐炸一樣。

  謝無塵不說話,一次又一次撫摸著他的後頸。

  胸口那種悲痛到不受控的情緒越來越多,高漲得幾乎要將白知秋淹沒。到最後,他終於再承受不住,喉中溢出一道嗚咽的哭聲。

  他死抵著謝無塵的肩膀,手指痙攣地抓不住他的衣衫。

  「我愛你,」白知秋哽咽著,「我愛你……」

  仿佛幻境破碎,禁錮著他感情的所有一切,都在這一句話出口的瞬間,變成了陽光下飛舞的煙塵。他沐浴在這樣的陽光下,好似變成了其中之一,渾身上下都是虛飄飄的。

  謝無塵擁住他,終於綻開一個釋然的笑。

  他親吻著他的眉眼,輕輕「嗯」了一聲:「我也愛你。」

  「我獨獨是為你而來的。」

  第128章 丹心

  月照長林, 清輝千里。疏密的樹影間,稀稀落落綴著幾顆星子。

  白知秋伏在謝無塵背上,雙手勾住他的脖頸, 唇瓣貼在鬢角邊, 輕聲道:「你走歪了,再走要掉河裡去了。」

  謝無塵勾著他膝彎的手輕顛了一下。

  白知秋就扯著他的衣衫,輕輕地吻他,他在這樣飄飄然的感覺中找到了自己的存在和能夠觸碰到的實地,安穩又妥帖, 舒服得他懶懶蜷起身, 半張臉都蹭著謝無塵。

  「往哪邊走?」謝無塵問道。

  「右邊。」

  林間偶爾傳來一聲夜鳥啾鳴,藏在垂星河的瀑聲中。白知秋的聲音也是一樣,又輕又懶, 他說道:「那條路好長啊。」

  謝無塵知道他在說的是什麼, 溫聲問:「有多長?」

  「我不知道, 好像很長, 又好像眨眼就能到頭。」白知秋道,「三百里黃泉,這邊是人間,那邊是仙京,中間是萬萬千千的凡塵俗世。」

  「我就在中間走著, 可以看見許許多多的人, 許許多多的事。」

  「其中有我嗎?」謝無塵又問。

  「你在這邊啊……」白知秋答非所問,「你要是想的話,我也可以找你陪我走一段路。」

  謝無塵就笑, 胸膛微微震著, 細聽似乎又有些悵惘, 他說:「我在這邊等著,你要早些回來。」

  「嗯。」白知秋應下來,應完又點著謝無塵心口,不甚確定道,「你會等我多久?」

  「你多久回來,我就等你多久。」

  「我想回來,」白知秋道,「但我不知道自己多久才能回來。」

  「那不重要。」謝無塵輕聲道。

  「為什麼不重要?」

  「因為我只認你一個。」

  白知秋沉默下來,在他背上窸窣動了兩下,可能是又自己難受去了。謝無塵覺得靈魄實在是太輕了,像是一片羽毛,找不到太多的存在感。

  過了好一會,白知秋悶悶的聲音才又響起來,他道:「……那我早點回來。」

  停了停,他又道:「省得你傷心過了,自己食言而肥。」

  謝無塵又顛了他一下:「我哪是你,天天哄人。」

  白知秋有些惱,但話還沒有出口,下巴便在謝無塵發頂上磕到了,結結實實咽下一口風。謝無塵抬步跑過林間小道,風就在他們耳邊吹響。他的未盡之語散在風中,被遠遠卷上月梢,浸上了一層清透月色。

  白知秋伸出一隻手,感受著風從指縫間流去,就像抓不住的過往。他把最深處的自己徹徹底底攤開給對方,卻發現這並不痛苦,也不煎熬。

  謝無塵就這樣背著他在月色下跑著,穿過蔽目層林,穿過泠泠水聲,還有波光粼粼的映花潭。白知秋轉眸回望,看見還有沒去休息的小弟子點亮的河燈送入水中,星點融入波光之中,一片璀璨。

  在一些節日時,學宮常有放河燈的習慣,無論目的是什麼,其中所蘊含的祈願與祝福從來真心實意。白知秋收回目光,拽了拽謝無塵衣領:「映花潭放燈,是為了送別亡者嗎?」

  謝無塵跑的稍有些累了,他微微喘著氣,本能地順著白知秋的所指的方向望去:「是。」

  「這樣,」白知秋輕笑,把已經被他們遺落在身後的湖潭放下,目光再轉向前方,忽而道:「快到鬼面槐了,把我放在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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