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良久良久,白知秋才低低「嗯」了一聲。

  「什麼時候回來?」

  白知秋眸光微動,好久,似是無奈地笑了:「我也不知道啊。」

  他的尾音放得很輕,慢慢地墜下去,不細聽時候,甚至像是嘆息。

  「我送你。」謝無塵說。

  白知秋終於怔住了,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看它映進了月光里,輕聲問:「送我去哪?」

  謝無塵同樣沉默了很久,回答:「去你想去的地方。」

  白知秋看著他。

  其實他現在哪裡都不想去了,他只想停在一個地方,陷入一場足有三百年的長眠。無論外面天塌地陷,都不會有分毫與他相關。如果他的奢求真的能夠被滿足的話,他還希望,這一次睡著的時候,他不要再是一個人了。

  只是所有的念頭到了最後,還是極輕的一個點頭。

  於是謝無塵也點了下頭,拉起白知秋的手腕,將什麼東西向他手上系。

  如果說在此之前,白知秋還能夠與謝無塵閒話,將彼此心中的波濤都壓制在長堤之下,此刻白知秋便再遏制不住的內心的驚愕與怒意,他死死禁錮住謝無塵的手腕,聲音幾乎在顫抖:「謝無塵!你瘋了不成!」

  謝無塵手中握著的,明明顯顯是一條繩結——與白知秋送予他的那一條別無二致。

  凡人的身體根本無法與真仙靈魄抗衡,那種威壓不僅僅停留在手腕上。謝無塵一片死寂的感知中驟然一震,嗡鳴波濤般傳開。

  「我沒有瘋。」謝無塵平靜道,保持著被白知秋鎮壓的姿勢,沒有掙扎,沒有動。

  白知秋卻在這樣的平靜下逐漸失去了全部的力氣,他頹然跌坐在床榻上,失神地搖著頭:「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到底知不知道靈魄對於修仙者有多重要……

  根本不值得啊……

  謝無塵手臂垂落下去,默然站在榻邊,目光空茫。他就保持著這個姿勢站了一會,又一次俯下身,撈起白知秋的手。

  「白知秋。」他低低地叫了一聲。

  坐在榻上的人全無反應。

  謝無塵捧著那隻手,系好繩結,又一節一節捏過手指骨節。他手上的血還沒有凝,白知秋手上的血也沒有干,於是恰恰好地繩結染成了紅色,垂墜在那一線月光里。

  「白知秋。」謝無塵又叫了一聲。

  他還是沒有聽到回復,但謝無塵就是肯定,是白知秋沒有回應他。

  於是他固執地喊了第三遍,問道:「那你為什麼給我?」

  依舊沒有回答。

  白知秋閉了下眼,感覺心口被人扎了一刀還不夠,還要狠狠剜下去,非要他撕心裂肺才肯罷休。

  良久,他才啞聲回答,聲音又輕又低:「沒有什麼為什麼。」

  說完,他又補充道:「想給便給了。」

  「我想聽真話。」謝無塵道。

  真話……真話哪有什麼好聽的,還嫌自己不夠難受嗎?

  白知秋心裡念著,嘴上卻是道:「這就是真話。」

  謝無塵不依不饒:「那你再對我說一遍。」

  「沒有……」

  尾音盡數湮滅,謝無塵強行卡住白知秋的下頜,逼他抬起頭回應自己。唇齒相觸間有舔舐聲傳來,被月光窺探,隱秘又荒唐。

  他另一隻手順著白知秋的脊骨一路捋下去,說是安撫,更像是心照不宣的索取,其中流露出的感情不言而喻。

  白知秋狠狠推開謝無塵,胸膛劇烈起伏。他像是被人撕掉了最後的偽裝,狼狽不堪,壓抑的聲音變了調:「你非恨我才好嗎!」

  謝無塵卻無視了白知秋身上的威壓,直逼上前,捧住他的臉,不厭其煩地重複:「我想聽真話。」

  那聲音實在是太冷靜了,比起相吻前沒有任何波動。白知秋在忽而間踩空了,崩潰到極致的情緒驟而被抽去支撐,再難持續。他張張唇,垂眸感受著心臟的刺痛,輕聲道:「謝無塵,人的一生有很長。二十年前,我在藏書閣中望向萬象天時見到了什麼,其實我已經記不清了。而我也是一樣,或許都用不上二十年——人生是一段不斷撥亂反正的過程,在某一段占據了很重要地位的人,需要有極大的機緣才能一起走下去……」

  他自暴自棄一樣說著,不知想勸動的到底是誰:「而你與我沒有這樣的機緣,我們連相見都是刻意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對我動了情,我想利用你。」

  「沒有更多的了,一點都沒有。」

  「不是,」謝無塵否認,「這還不是真話。」

  那你想聽什麼?白知秋茫然想著,他在這個念頭落定的時候,突然發覺自己犯了最不想犯的錯誤,心甘情願地陪謝無塵兜兜轉轉糾纏太久,將自己都繞了進去。

  「不是真話,」謝無塵伸出手,不顧白知秋的反抗,把他自己按在自己懷裡,「你知道的,你只是不敢說。」

  我為什麼不敢說?

  我什麼都沒有了,我還有什麼是說不出的?

  謝無塵垂下眸,細細密密吻過他的眉眼,其中珍重昭然。他捉著白知秋的手,貼在心口上,輕聲詢問:「這裡疼嗎?」

  白知秋伊始以為他是問那些附身的怨煞會不會讓他覺得疼,就要搖頭。

  確實是不疼的,靈魄終究不是人身,沒有痛感,也沒有那些負面感知。甚至連蠱咒都不是被他鎮壓而是被封印的,即便是疼,可能也沒有太大感覺。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