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集 康復
病房裡中央空調開著，紀初語一身單薄的病號服也絲毫感覺不到寒冷，而外面的料峭春寒依然讓人忍不住把身體縮緊一分。
「她要賣了？」
霍鈞安喉頭緊鎖，問話一出，說不出的沙啞。
「葉旭幫她處理，特意問問你要不要買，不買他就找中介公司去賣掉，買就高出市場價的百分之十五付款，而且要全款。」
霍鈞安喉結輕滾，「你跟他約時間，我跟他面談。」
「好。」
宋培生跟葉旭約了時間，葉旭問，「我要價要高了？」
電話這邊，宋培生哼了聲，「你怎麼不翻倍要。」
葉旭很是沉默了會兒，「你說的很有道理。」
宋培生真想踹他一腳。
霍鈞安安排在茶館見面，葉旭穿著件黑色牛仔卡殼服，手抄在口袋裡就這麼進來了，「喲，早到了。」
霍鈞安抬眼看他，「坐。」
葉旭就在他對面坐下來，還不等開口，霍鈞安直接給他添了茶。
「霍七少春風滿面啊，我是不是該恭喜你訂婚快樂？」葉旭一句話笑裡帶刺。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卻仿若未覺，只問，「為什麼要把房子賣掉？」
「這我不知道，你不如直接去問她，我只是幫她賣個高價而已。」葉旭品著茶，「嗯，茶不錯。」
霍鈞安抬眼望著葉旭，他臉上緊繃的神色和葉旭輕鬆寡淡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男人牙關緊緊咬著，拼盡全力壓著胸口的一股子火與自己較著勁，最終他也只是開口，「合同。」
葉旭一聽這話，痛快的就把合同拿了出來，順便笑著補充一句，「聽了宋助理的建議，價格漲了百分之五十。」
宋培生，「......」臥槽，真想一腳踹到他臉上。
霍鈞安把他手裡的房屋買賣合同拿過來，眸光落在她簽字的位置上，心臟像是讓人用重錘錘過去，瞬間襲來的悶痛讓他慢慢合了下眼，仿佛有無數光景倏忽而過，又被流年侵蝕殆盡。
他直接簽了字，然後把手裡合同遞給宋培生，「你去處理。」
宋小爺接過來就站在了一側，他眸子掃向葉旭，葉旭接住他的眼神，「一會兒我卡號發給你，合同里寫的很明確，全款。」
宋培生，「......」
葉旭站起來，正色，「今兒這茶不錯，可惜我品不出多少滋味來。到今天，七少你有了婚約，她也把房子給賣了，霍七少是重諾的人，我不問原因只問結果，從此你們雲歸雲，霧歸霧，各歸各位，也挺好。」
丟下這話，葉旭往外走，霍鈞安卻突然起身，「她現在......」
「很好。看到你訂婚的新聞，高興的手舞足蹈，就是可惜還不能親自給你道賀。等她......臥槽！」
腳下被絆了下，差點跌個狗啃屎，葉旭慌得一逼，在與地面正式親密接觸前肩膀被人扳住拉了回來，宋培生拍拍他的肩膀，「說話，走路，都是要注意的。」
葉旭，「......」靠！
霍鈞安垂眼，「錢打過去，過戶手續暫時不用辦了，等她哪天可以了，來找我辦。」
葉旭臉色凜了下，「你會結婚，終有一天她也會。」
霍鈞安沒說話，***在茶桌前，潔白的襯衣趁著他輪廓分明的臉龐，裊裊茶香升騰，連著他的神色都變得有些模糊難辨。
葉旭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霍鈞安也未多呆，他往外走，話丟給宋培生，「我要知道她用錢做什麼？」
「葉旭嗎？」
霍鈞安腳步頓了下，眸光有些陰沉的落在宋培生臉上。
宋小爺忙舉起手，「ok，我知道了。」
......
又是一年春天夏天后終於又到了初秋。
春寒，夏熱，秋涼，冬冷季節的輪換對她而言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她所在的活動範圍，雖說一天天變化，可終究還是固定的區域。
不同的只是，出汗多少。
一雙高跟鞋，成了她鍛鍊時的必備武器。
她將高跟鞋放在眼前，每一次伏地挺身，這雙高跟鞋就會清晰的落在她的眼睛裡。
做一次，她就會喊出一個人的名字。
喊到朋友，她會大聲告訴自己，「加油紀初語，你會站起來的！」
喊到敵人，她便會痛斥自己，「紀初語，你只能這樣了，永遠不會站起來了。」
信念，永遠是你能否成功的第一要素。
而她，在這樣乏味而無聊的時間裡，終於站起來了。
一身黑色的緊身衣包裹著女人修長緊實的身體，在初秋的涼意里，幾縷髮絲因為汗濕緊貼在臉頰上，因為運動而微紅的臉龐，透著生命勃發的朝氣。
她垂下頭咬開一隻手臂上的束帶，而後把另一個手臂上的束帶解開。
葉旭手裡抱著一沓畫冊站在門口，「練完了？談談公事吧？」
「嗯。」
紀初語應著，把腳踩在矮凳上，她屈膝拉了拉腿，而後把腿拉直側彎腰拉了幾個動作。
黑色的緊身衣將女人的身體包裹的緊緊的，身材的每一分弧度都暴露無遺，但是每一分缺陷也會暴露無遺。
然而，對這個女人而言，老天對她，實在不薄。
為了讓身體能夠恢復的更快，紀初語的吃飯，鍛鍊，康復，治療，每一步每一步都有嚴格的控制，她就像是設定了固定程序的機器人，從未有過間斷，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更改，除非是醫生給她更改了編程。
她比以前重了，可是身體的比例卻絕對是比以前更好了。
葉旭走到她身邊，側身倚著旁邊的鋼架，「嘖嘖嘖，美女，有沒有想法出道？」
紀初語最後一個動作完成，她回身抽走葉旭手裡的畫冊，很順便的給了他一個白眼。
畫冊翻開來。
寫真拍的水平，談不上藝術。
可是夠撩人。
水龍頭前彎腰洗臉的少年，一側頭間水花四濺，劉海上甩出的水珠，讓看畫冊的人有種被甩了一臉水的錯覺。
還有手指勾著西裝外套摔在肩後，一個回眸，簡直攝人心魂，扎在腰裡的白襯衣和深色西裝褲勾勒出的弧度簡直引起女人一片尖叫。
又或者，黑色襯衣隨意的穿在身上，紐扣也沒有扣上，胸肌和腹肌勾勒出的線條隱隱欲現，一手隨意的插入頭髮里，手臂擋住了半張臉，而露出的半張臉上是慵懶的荷爾蒙氣息。
也或者是，沙發上側身躺著一個男人，沙發前的地面上盤腿坐著一個男人，旁邊是隨意丟著的遊戲碟片，清爽安逸的笑容似乎從畫面中溢出來。
......
一本畫冊里，是少年們的各色寫真，為了這本寫真，臭小子們快被逼瘋了，拍了一次又一次，然後他們精挑細選的照片在紀初語這裡被咔嚓了四五次，才終於定下來這本。
「這是小樣，沒問題就準備印了。」葉旭看她看的認真，湊過去，「這回有花痴的感覺了吧！」
「勉強吧，只能誘惑一下無知少女。」紀初語合上冊子，「到底是年輕，少了男人該有的魅力。不過，什麼年齡什麼樣子，不能強求。」
葉旭睇過去一眼，「所以，什麼樣的男人會吸引像你一樣的中年婦女？」
紀初語手裡的畫冊直接拍到了葉旭臉上。
「臥槽，打人不打臉！」
「反正不是你這樣的。」紀初語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
人忙碌的時候就不會容易瞎想，她傷的是身體不是腦子，但是紀初語知道，僅憑她的那幾個獎項，後續沒有曝光度，也更加不會有作品，不需要多久她就會被遺忘，她沒有殷實的家底，就連葉旭說的用她的照片做代言能頂多久她都不敢細想，房子可以賣，賣了之後，若是花沒了，也便沒有了。
但是她需要治療，需要龐大的支出，雅真也需要學習，紀初語想給她更好的環境。
也是那個時候，紀初語才第一次認認真真的想起了生財之道。
而她也很幸運，她打造的偶像男團，從出道便引起了一眾女友粉的追捧。
她從女性的角度來剖析女性，讓這些年輕單純的小子們從網劇入手，在短期內積攢了一眾粉絲。
「沒有過硬的作品，流量也只是一時的，寫真出了之後，不要再接別的通告，去培訓一下演技吧，還是要有作品。」
葉旭在空氣里打了個響指，「英雄所見略同，從節省角度來講，你教最合適，不需要另付費。」
紀初語回頭看向葉旭，她的臉上揚起久違的笑容，「葉旭，白醫生說，我可以回家了。」
葉旭手臂張開，「需要給你一個擁抱嗎？」
紀初語眼眶一紅，她過去與葉旭擁抱，「小旭旭，謝謝你，謝謝你的老婆本。我一定一定會幫你找個媳婦兒。」
「......」
葉旭額角抽了抽，「我他媽找老婆還用的找別人幫？」
紀初語眼睛在他肩膀上壓了下，「最好不用。」
......
紀初語辦好了手續，出院那天雖然很簡單，可她到底在這個康復中心呆了很久，亂七八糟打起包來覺得也好多，留下重要物件，其他的該丟的也都丟了。
葉旭開車載紀初語回去，房子自然是葉旭租好的，在這個城市，她曾經誤以為擁有的家，原來也不過是鏡花水月。
一朝輪迴，不過是回到了最初。
紀初語簡單收拾了一下，她看向葉旭，「別忙了，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收拾，我明天慢慢搞。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也好，你早點休息。」
紀初語把葉旭送走，她自己坐在臥室的飄窗上隔著玻璃往外看，新城的夜景依舊漂亮的讓人炫目。
這座城，有她最刻骨的記憶，不知道是否所有時間都可以用時間消解，可不可否認的，紀初語覺得她或許沒有那麼博大的胸懷。
在這座城，這小區，某個角落裡，一輛車子靜靜停在那裡，半開的車窗上男人一隻手搭在那裡，指間的煙在空氣里半明半滅。
......
手機鈴聲響起，霍鈞安看看來電顯示，他手機直接丟給宋培生，「就說我很忙。」
宋培生盯著白彤的手機號，很是頭疼的，他倒是希望手機能突然沒了信號。
可惜，希望也僅限於希望。
「鈞安，晚上一起去吃飯吧，我跟朋友約了一起......」
「不好意思***，七少有事在忙，今晚要加班，恐怕沒有時間。」
「怎麼是你接電話？他呢？」
「在開視頻會議，不方便離開。」
白彤眉心擰起來，她啪的一下掛了電話，實在是聽夠了宋培生千篇一律的藉口。
「白彤，晚上能一起過去嗎？帶著你未婚夫哦！我也會帶我的新男友過去的。」白彤幾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路娉婷過來沖她眨眨眼睛。
「不了，他這段時間很忙，我剛剛打電話了，又要加班。」白彤保持著她表面的優雅。
「那真可惜。」路娉婷攤攤手，「他不來不要緊，你來吧。聽說邱涵搭上了個男模，也想帶給大家瞧一瞧呢。」
白彤嘴巴輕撇了下，笑的羞澀，「你們好好玩，他最近加班加的很兇，我幫不上忙也不能總是自己在玩，我回家燒飯，晚上想去陪陪他。」
「哎喲！你可真是，酸死我算了！」路娉婷拍了她一下，掩著嘴笑。
白彤也不以為意，道了別就走了。
等人一走，路娉婷切了聲，「裝吧，現在這男人可不是只要優雅端莊大方就能勾的住的，總這麼端著，小心哪天就被人翹了牆角。」
「霍七少可是鮮有緋聞，在同齡人中誰不翹首以盼，相貌出眾，做事沉穩內斂，能力又強，可是秒殺一眾二世祖。」站在路娉婷旁邊的女人鄧琪說道，「不過是我們家確實高攀不上，不然我都想要主動試一試。」
「能力強？你指的哪方面能力？」路娉婷揶揄的笑著湊近鄧琪，「想的夠多的啊！」
「哎喲，你可真是！」鄧琪笑著伸手去拍路娉婷，「我就是說他業務能力強而已！就他那經商的雷霆手段，我爸可是常常感嘆和羨慕，有戰略眼光，有決策的敏銳度，就算沒有霍家做背景，照樣是人中龍鳳。」
「這話說的沒錯。可是越是優秀的人誘惑也越多。」路娉婷輕笑，「你怎麼知道他沒有金屋藏嬌啊？有一種男人叫衣冠禽獸，脫了衣服和穿著衣服不一樣的，跟白彤這樣無趣的人一起，怎麼有樂趣可言。」
「你可別胡說，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未婚夫妻。小心話說多了閃了你舌頭。」鄧琪笑著提醒。
路娉婷哼一聲，「也就沾了新百集團的光而已。有本事，人帶出來啊，你見過他倆私下場合一起出現過嗎？我有朋友在西郊有房子，好多次晚上在那邊看到霍七少的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包了人。哎，他要是願意，我免費給他......哎......」
肩膀猛然被撞了下，手裡拿著的包被撞到地上，路娉婷忙低頭去撿，回頭的功夫看到一個女人和男人一起往外走，兩人已經過了旋轉門。
譚重挑著眉角看她，「聽不得說霍七少的一點八卦。」
「什麼？」
紀初語抬眼看他，表情是一臉坦蕩的茫然。
譚重自討了個沒趣，輕咳了聲轉移話題，「送你？」
「不用。我自己走。」紀初語抬眼看向他，「這兩年我找你幫忙，你從來都沒有推辭。葉旭說，黃鼠狼肯定另有所圖，譚重，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是另有所圖，還是因為我曾經救了你一命？」
譚重眯著眼，「我要說，都有呢？」
「還是，你心有愧疚。」
譚重盯著她，陰柔的面容上沉了一層晦暗。
紀初語笑笑，「以後如有需要，還希望譚公子不吝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