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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虎正擔心那些唐人突然bào動,帶著侍衛跑了過去:“都回去!”

  胥吏見狀,朝看守染坊的士兵點了點頭。一群士兵衝過去,將匠人們全部趕回了屋。

  晟豐澤這才掀了糙簾進了屋。季英英聽到動靜早醒了,坐在竹榻上望著他。瞥了眼四面漏風的牆,晟豐澤突然不知道說什麼了。

  “白王殿下有事?”還是季英英先開了口。

  晟豐澤順口說道:“聽說你崴了腳。染絲不需要用腳吧?”

  去而復返,就為了提醒她別想借腳傷偷懶?季英英高傲地說道:“這裡的胥吏已經告訴我了。我需要調製一百斤染料才有飯吃。我不會讓自己挨餓。”

  他想說的不是這個。晟豐澤惱怒地望著漏著天光的屋頂,外面火把的光已經從竹片編織的牆fèng中漏了進來。他的話自然也能從屋裡漏出去。誰知道外面那些兵中有沒有杜彥的人。

  “那就好。本王會jiāo待胥吏,將你要用的染料全部送來。本王想看到你調製的染料染出來的蜀紅絲,與浣花染花一般無二。”

  “我竟不知道南詔冬季也能養蠶產絲?”季英英翻了個白眼,嗤笑出聲,“冬季只能染布。頂級蜀紅絲非新鮮蠶絲不可。王爺明chūn再來看吧。”

  晟豐澤臉頰微燙,又不甘心,順勢發作起來:“你竟敢嘲笑本王?”

  他究竟又跑回來做什麼?不會是來探望她的腳傷吧?她可沒忘記是他親手將她從馬上推下地的。打一巴掌給顆甜棗?季英英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gān脆閉上了眼睛。

  屋外的人豎起了耳朵。這個大唐小娘子敢嘲笑白王殿下,不死也會脫層皮吧?

  晟豐澤郁悴莫名,在狹窄的屋子裡來回走了幾步,色厲內茬地吼道:“明天不調好二百斤染料不准吃飯!”

  季英英沒有回答。這一天從清平官的府邸到王宮夜宴,她受的驚嚇太多,累極。閉上眼竟睡著了。

  她就睡著了?晟豐澤啞然。他看了她幾眼,不方便再呆下去,怒氣沖沖地掀了糙簾出去。

  胥吏討好地送他出去:“王爺放心。小人會盯著她調好二百斤染料才讓她吃飯。”

  赤虎同qíng地拍了拍胥吏的肩道:“辛苦你了。”

  ★、第248章苦綠

  當陽光穿透竹排搭建的屋頂,將一縷縷光投進屋裡。整座染坊所在騰起了一股喧囂。各種聲音仿佛在宣告,唐人們在南詔的新生活開始了。

  糙簾被人掀開,進來了幾名穿著南詔服飾的婦人。見季英英已經睜開眼睛,為首年長的婦人開門見山說道:“楊季氏,老身姓卓,分管染坊所有女子。主管大人分配給你的活汁是調製二百斤染料,材料都在配料間。你的腳傷好起來之前,撥給你一個僕婦使喚。你初來乍到,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阿金和我。”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壯碩婦人端著木盆走到了竹榻前,小聲說道:“阿金服侍您梳洗。”

  季英英點了點頭:“卓嬤嬤,我收拾停當會請阿金背我去配料間。”

  沒有哭鬧,這讓卓嬤嬤無比滿意:“我們不會苛待有手藝的匠人。平時一天兩餐,聽到鳴鐘聲自行去領食。主管大人特意叮囑我,你今天必須調好二百斤染料才能用飯。”

  “多謝嬤嬤提醒。”季英英目送著卓嬤嬤離開,接過阿金擰來的帕子擦了手臉,整理好就讓她背著自己出了門。

  帶著穿透力的陽光照在忙碌的染坊里,季英英好奇地打量著。從阿金嘴裡,她大致了解到這只是收容唐人染工的其中一間。大概有五六百人。前兩天抵達的匠工按戶分得屋舍,登記了名冊。又因各人的工種不同分成了制料、配料、印染、漂洗等幾類,大部份唐人都成了匠工。不懂得印染的人被分去做漂洗這樣的粗活或者給匠工們當小工。

  配料間用石料和木料搭建,寬敞gān淨。裡面隔成了數間寬敞的隔間。季英英進去時,嗅到了濃濃的染料味道。

  阿金將她放在椅子上,很老實地站在一旁。

  新制的櫟木,異常寬大,用鹼水洗得潔白。季英英摸了摸面前的木桌,看著別的隔間已經有人在配製了。她的肚子不爭氣地骨碌了幾聲。昨晚王宮夜宴,她連杯水都沒撈著。季英英吩咐阿金:“去問問配料間的大人,需要我配製什麼染料。”

  阿金低聲應了,去了盡頭一間單獨隔開的房間。隔了一會兒,阿金匆匆跑了回來,惶恐地告訴季英英:“大人說有青有huáng,非青非huáng。糙木含悲之色。奴婢聽不明白。”

  季英英一笑,這是聽了晟豐澤的話想要為難自己嗎?她吩咐阿金:“領一百斤藍碇,二十斤gān槐米,三十斤櫨葉,五十斤藤huáng。再找幾個做粗活的小工。”

  不多時材料送來。小工卻沒有來。阿金又跑了一趟,回來為難地告訴季英英:“大人說請您自己動手。”

  那我還要不要我的胳膊了?季英英慢吞吞地說道:“難為你一趟趟地跑,再去最後一次吧。告訴大人,這是配料間,不是制料房。”

  “是!”阿金倒也才實,又去了一趟。

  房間裡走出三四個男子,為首的五十多歲,滿臉怒意地衝到季英英面前:“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不過是擄來的奴隸,居然還敢討要小工做活!”

  “gān槐米上鍋蒸煮一刻鐘。加櫨葉煮半個時辰,搗為泥,水中濾盡雜質。藤huáng以水百斤煮沸,濾過雜質。藍錠二十斤一缸,水七分。先入槐米櫨葉汁,攪一刻鐘,藤huáng水分成五份加入攪拌。最後能得五缸染料。計二百斤配料。”季英英拿起一塊藍碇,邊說邊寫在了光潔的桌上,寫完抬起頭來,“大人找小工去做吧。我今天的活計做完了。”

  “放肆!”管理配料間的大人氣得直chuī鬍鬚,指著季英英道,“究竟是你做事還是我做事?”

  “我只管配料,沒說過要讓我親手做染料。這裡是制料房還是配料間?莫不是我走錯了地方?”

  他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本想討好白王為難季英英,卻被問得啞口無言,一時惱怒起來:“不聽吩咐,拉出去打五鞭!”

  如果不是上頭一再嚴令不能把人打壞了,他才不會只賞這個大膽頂撞自己的女人五鞭。

  阿金一下子跪了下去:“大人,卓嬤嬤為了照顧主子的腳傷,特意令奴婢前來服侍。您不能打娘子。”

  卓嬤嬤不過是染坊管理女人的,管不了染坊的事。配料間的大人理也不理阿金,指著季英英大喊:“拖出去!”

  “gān什麼這是?織造局新任副使大人來了!”一行人走到配料間門口,正好看到這邊起了糾紛。

  季英英望過去,臉又繃了起來。

  “英英!”趙修緣扔下陪他前來的人,快步走了過來。他已經換了南詔官服,容光煥發。走到季英英面前興奮地直搓手,“我一早聽說白王將你送到這間染坊,就趕來了。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大人,請恕妾身腳傷未好,能否請您將這些材料送到制料間去?妾身聽您的吩咐親自動手制料。阿金,背我去制料間。”季英英當沒看見他,堆起諂媚的笑容對管配料間的大人說道。

  “你的腳傷沒事吧?這種事怎麼能讓你做?”趙修緣急聲問完,轉過身訓斥那名大人,“配料與制料是一回事嗎?你知道她去制料的時間能配出多少染料嗎?”

  管配料間的大人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又不滿一個唐人在自己面前擺官威,頂了回去:“她不親手做,配不出下官要的顏色,怪誰去?我問你,你知道本官要的是什麼顏色嗎?你又是青又是huáng,本官要的是有青有huáng,非青非huáng。糙木含悲之色。”

  趙修緣用過顏料,但不知其做法,也有點糊塗了:“究竟要什麼染料不能明說?什麼非青非huáng……”

  季英英又一次打斷了他的話:“有青有huáng,用了藍錠與染huáng料。非青非huáng是為綠。糙木含悲是為苦。青huáng合而為綠。大綠老huáng,以藤huáng合靛青即為苦綠。對嗎,大人?”

  管配料間的老者一愣,哼了聲嘀咕道:“算你猜中了。”

  “英英,你真了不起。我就知道沒有什麼顏色能難得倒你。”趙修緣恍然大悟,笑著誇她。

  “大人如果需要我去製作,我這就去。大人如果覺得滿意,就請人照這配方做就行了。”季英英淡淡說道。

  老者又哼了聲,叫了人來照著寫在桌上的配方去制料。

  季英英叫了聲阿金:“今天的活我做完了,背我回去,再去領飯食。”

  “你居然還沒有吃飯?你還受傷了!”趙修緣激動起來,伸手就去拉她。

  一塊藍錠朝著他的臉砸了過來。趙修緣下意識地閃開,藍錠擦著他的臉劃出了一道痕跡。

  “趙修緣!”季英英突然提高了聲量,怒視著他,“你像只蒼蠅,你明白嗎?你在我面前晃動我就噁心,你懂嗎?”

  “是我保住了你的xing命,我冒死站出來在金殿上向國主承qíng。滿殿的人,除了我,還有誰肯為你站出來?英英,你還不了解我對你的心意?你難道就不感動?”趙修緣擦過臉,望著手心的藍色痕跡心悸,幸好只是塊藍錠,沒甩把刀來。

  “哈!”季英英真是佩服死他了。她微眯著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親眼看到你像一條狗,領著蚩狂衝進了季家。你害死了我娘我哥我嫂子害死了季嬤嬤!可憐我嫂子早產,小侄子連一天都沒活過去。你怎麼還有臉叫我的名字,怎麼有臉說讓我記住你的救命之恩?我只恨我現在殺不了你!”

  ★、第249章頂撞

  bào怒的趙修緣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微眯著眼道:“你在我手中渺小如蟻。季英英,我冒死在金殿向國主陳qíng,才讓清平官饒了你的xing命。你忘恩負義!”

  季英英望著他冷笑:“你在金殿上是為我求qíng嗎?趙修緣,你不過是利用我博得國主讚賞罷了。從前利用我的配色技藝勝過了你堂兄,博得了你祖父的欣賞。如今利用我的命,當上了南詔織造局副使。你瞞得了誰呢?”

  她的黑眸中映出了他的臉,扭曲變型。從前她一直圍著他轉,他一笑,她就會快活。他蹙眉,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急得想盡辦法為他解憂。

  季英英對他的不屑一顧讓趙修緣難受,他口不擇言地說道:“從前你攀上楊家的高枝棄我於不顧時,我就該明白,你是個朝秦暮楚水xing楊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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