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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映柔抬頭看一眼窗外,烈日高懸,阿綾該餓了:「好。」

  「阿娘!」阿櫟從外堂風風火火撞進門,「出事了!出事了!」

  「嘖,著急忙慌的,在屋子裡跑什麼。」沈如嘆口氣,「這都快八歲了,在織機前坐了一年了,怎麼還練不出一點穩重,我看你啊,還不如阿綾,人家才五歲就……」

  「阿綾叫人抱走了!」阿櫟急急忙忙打斷了說教,「他們有兩個人,那人太高了,我搶不過,阿綾就被抱走了!」

  宋映柔腦子嗡得一聲,眼前一黑,扶住繡繃邊緣將將站穩:「什,什麼?!」

  「我看那人伢子好像認得阿綾!看都不看我一眼!」阿櫟帶著人往原處跑,可待一行人趕到,除了一地菱角,哪裡還有阿綾的影子。

  大漢在外頭駕車,阿綾蜷縮在馬車一角,警惕地看著眼前過於高調的人伢子。

  不是說,抓到了婦孺都會套進麻袋裡拖走嗎……賣小孩的竟這樣張揚了嗎……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坐馬車,寬敞又舒服,可惜他就要被賣掉了。阿娘已經發現他不見了嗎,會趕來救他嗎,人海茫茫,一旦出了玉寧府地界,她們還找得到他嗎……他是不是永遠見不到阿娘了啊……還有沈嬢嬢,還有才來半年的碧桃和翠金姐姐,總會將裁縫扔掉的下腳料留給他,偷偷教他新繡樣……

  一想到繡莊,阿綾眼圈有些泛紅,淚水不斷積蓄在眼角,搖搖欲墜。

  馬車約莫跑了將近兩刻才停了下來,車門一開,阿綾被趕車人一把揪住領子拎下車去。

  眼前並不是哪座青樓,而是座深宅大院,黛藍琉璃瓦,雪白的圍牆,圈住了了整條街道,大門比府衙的門扇還要寬闊不少,怕是連知府老爺家也比不上這裡氣派。

  阿綾茫然地抬起頭,他識得的字不多,花葉的葉字倒是讓他認出來了。

  這家人姓葉,又這樣闊綽,八成是大家茶餘飯後掛在嘴邊的玉寧織造監督葉靜遠的葉府了。阿綾偶爾從繡莊姐姐們的舌根子裡聽到這個玉寧響噹噹的名號,可每每被沈嬢嬢聽到,她都會莫名沉下臉喝止,不許大家議論。

  「你是自己老老實實走進去啊,還是我叫他提著你進去啊?」拐帶他來的人伢子姑娘也懶得佯裝和藹了,側垂著眼睨他,一臉鄙夷。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個阿綾還是明白的,於是他老老實實低聲道:「自己走。」

  「呵,還算識相。」那人率先邁上一塵不染的平整階梯,阿綾趁她不防備,將髮髻上的絲帶扯下,用力丟在一旁修剪過的花枝上,而後才跟進那高高的門檻。

  進了葉府,阿綾暗暗心驚,先前他進過最大的院子便是沈如的繡莊了,可這裡實在壯觀的過頭。

  穿行過連廊,假山花園裡疏影橫斜小橋流水,路遇不知多少與「人伢子」打扮相似的年輕姑娘,梳著一樣的雙平髻,穿一樣的衣裙鞋襪,只是少那麼一件提花緞比甲,見到這「人伢子」就得主動讓行。

  足足走了一刻,阿綾才被帶進了一間正院的廳堂。

  撐開的明瓦窗子前,雕花羅漢榻上靠著個穿戴華貴的美婦,阿綾估摸她比自己娘親大一些,又沒有沈嬢嬢那麼大,三十五六歲的樣子。

  一身妝花緞,腕上帶著透亮油潤的飄花翡翠鐲子,盤高的髮髻和服帖的鬢邊上,金簪玉釵珠翠步搖,琳琳琅琅耀人眼目,連手肘下的軟墊枕都繡著精緻紋樣。

  人伢子恭恭敬敬作揖:「夫人,帶來了,就是她。」

  美婦將書冊隨手丟於榻几上,起身踱到二人面前:「抬起頭來我看看。」

  既然是葉府,那應該不是要拐賣他才對,多少窮人擠破頭也想進來謀個差事,不至於淪落到當街搶小孩。

  阿綾稍稍放心,應聲抬頭,只見對方眉心一簇,口中竟淡淡嘖了一聲,接著是一記輕蔑的冷笑:「果然沒錯。巧兒,虧你眼尖。」

  原來人伢子姑娘叫巧兒,看樣子是這葉夫人房裡的侍女。

  「我就說吧!前些日子在河邊挑燈的時候,我一下子瞧見了這雙前勾後翹的眼。除了咱家老爺,我再沒見過誰長這麼標誌的花瓣眼,再一看,牽著她的可不就是幾年前那個偷偷溜走的那個小蹄子宋映柔麼!」

  「你叫什麼,幾歲了?」葉夫人問他。

  「……我叫阿綾。」她們居然認得阿娘?阿綾可沒聽說阿娘跟這樣的權貴有什麼瓜葛。

  不知為何,這葉夫人明明是高門大戶,卻視他一個市井小娃娃如眼中釘似的狠厲,目光恨不能撕了他,伸手便捏住他的下巴尖抬起來,「你娘是沒教你怎麼跟長輩回話麼?」

  「夫人別動氣,那種不知羞恥,勾引人家夫君的蕩婦哪裡會教女兒。」一旁的巧兒狗仗人勢,跟著送了阿綾一個白眼。

  「也對。」葉夫人坐回榻邊,「你娘沒告訴過你,你爹爹是誰麼?」

  阿綾搖搖頭。

  他才懂事的時候問過阿娘,那時阿娘告訴他,爹爹去很遠的地方做生意了,可能要很久很久才會回來。

  可隨著日子推移,阿綾漸漸懂些事了。他發覺阿娘跟別人談天說地,偏偏絕口不提有關爹爹的隻字片語。

  阿綾猜想,自己大概根本就沒有爹爹,也許像沈嬢嬢家的阿櫟一樣,親爹爹死了。

  不過他有親阿娘,還是比阿櫟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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