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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台下界限清晰,看戲的永不會上台。」樹靈說,「也永不能上台。」

  第194章 尾聲(六)

  ……

  「甘蘄!你可認罪!」當頭一聲猛喝。

  空曠的翥宗大殿上,猛烈的日光照得一切陰影都無所遁隱,圍觀的修士被曬久了,有一種自己即將暈厥的錯覺

  王灼探手在指尖搓出一束火苗,往前一送,便見這火色如螢火蟲般飛到囚籠邊,霎時無限膨脹,亮得發白,兜頭潑了下來。

  風錚然作響,揚起柳風來的衣衫下擺,他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睛,定神一看,裡頭那囚徒漸次顯了身形出來。

  那人一手撐地一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懶懶散散地坐著。

  看似身形高大,一身黑衣襤褸,頭髮也亂糟糟的,一側胸骨穿著寫滿符咒的鐵環,鏽跡斑斑,傷口處似是爛了又好,好了又爛,一種詭異的生命力。

  階上右側的銀箔燈火焰突然閃了好幾下,王灼奇怪地看過去,沒看出什麼名頭,正要扭頭,但心裡依然莫名其妙地掛念著。

  怎麼回事?

  王灼心想,不就是一盞燈麼?

  那自然不僅是一盞簡單的燈。

  荊苔心神動盪,眼神被牢牢地吸引在甘蘄胸口處的鐵環,那斑斑的血跡,刺傷了他的眼睛。

  「你可認罪——」柳風來再度喝道。

  甘蘄沒看著任何人,他的眼神飄向那盞燈,過了許久才悶悶道:「我認。」

  頓時一陣譁然,眾多仇恨的、鄙夷的、輕蔑的眼神和辱罵都落在他的身上,而他恍若未聞,甘蘄只是盯著階上右側的銀箔燈,盯著那火焰,如此專注和認真。

  這時從底下走出一位胖乎乎的僧人,雙手合十對眾家道:「此人的命劍『遂初』將被月火寺鎮壓,師父曾叮囑貧僧,師父若喪命他手,請莫要了對方的命。」

  「臭和尚!你怎麼敢這麼說!」苦主血親掙扎怒吼,「殺人償命!!!」

  空無八風不動:「我只是服從師命,大可將此人囚禁。」

  柳風來扭頭問旁側的修士:「玄暉君,您怎麼看?」

  宿梧片刻後才道:「可用疏廡囚禁,他必不能再出來——那是世上最牢固的囚籠。」

  荊苔一陣暈眩,回過神來時,他看見甘蘄一身血地站在月火寺的青松邊,雲蒸霞蔚,面前站了個紅眼睛的、和他面目極為相似的人——

  那是當歸。

  「後悔嗎?」當歸問。

  甘蘄搖了搖頭:「不後悔。」

  「這樣也殺不了祂。」當歸說,「祂降世的每一個人都早已死去,這世上沒人知道祂的存在,你解釋不清。」

  「但我每殺一次,祂就虛弱一分。」甘蘄冷淡道,極美的臉頰上數道血痕,他仰起頭,看向碩大的太陽,「這一次,祂要很久很久之後才會有精力重回人間,我要……我找到他的時候,能夠護他活著。」

  「或許他都不記得你了。」

  「沒關係,忘就忘了。」

  「好吧,那你要付出的代價很大,可能會被囚禁。」

  「就算要殺了我也沒關係,我死不了。」甘蘄說,「你替我繼續找他吧。」

  「只有你才找得到他。」當歸笑說,「我只是你的一部分,不過我會打點好一切,等你重新出來。但我受的每一分苦每一分傷,都會原封不動地映照在你的身上,兩重傷,你受得住嗎?」

  「只要能再次找到他。」甘蘄說,「我就受得住。」

  當歸點頭,赤眸的小孩的身形在荊苔的眼中變大幾歲,變成了荊苔在錦杼關初遇他的模樣。

  那日,禹域的雲艘在錦杼關靠岸。

  小奴從爐村一身傷地跑出來,蜷縮在一塊巨大石頭的陰影下,從那個角度,剛好能看到錦杼關的港口,他因疼痛和失學而昏昏欲睡,像一頭小獸般舔舐自己的傷口。

  怎麼這麼吵?

  小奴怒氣十足地心想,懨懨地半睜著眼睛,看著白得令人厭煩的天幕,忽然間,他回想起在籠子裡的驚鴻一瞥。

  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是不是其實根本就沒有人想要救他,是不是其實從始至終只是他自己不敢死而已。

  自己會是這樣懦弱的人嗎?這個世界到底有什麼可值得留戀的呢?

  假若不是錯覺……

  擁有那雙眼睛的人,你到底、什麼時候,履行諾言……來帶我走?

  「我恨死你了。」小奴再度抱住自己的膝蓋,對自己、也對那個從未真正謀面過的人輕聲說,「我恨死你了。」

  但實在太吵了,吵得小奴根本沒有辦法睡著。

  不知是什麼刺激他站起來,遙望那一艘仙長的船。

  但就一眼,小奴就愣住了。

  他血紅色的眼眸直接摒棄掉其他所有閒雜人等,徑直落到了隊伍最後的那名男子身上。

  小奴頭腦霎時空白一片,連呼吸都忘了。

  他閉上眼睛又睜開,那個人卻沒有像夢醒一般消失,依然溫和地走在隊伍末端,像是渾身落了雪般靜謐從容。

  是他嗎?

  小奴不由自主地摁上了自己的胸膛,那顆心正飛速而瘋狂地跳動,幾度讓他呼吸不過來,全身過麻,在石頭後狂跳,實在摁捺不住激動,一頭撞向青石。

  頓時「咚」一聲,小奴不顧頭上流血不止的額頭,轉頭小鳥似的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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