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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否認,人的智商的確有高低。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卻還是比不過躺在家看時尚雜誌的人。

  一向最親密最溫柔最和藹的人,居然有一天因為一張走勢扭曲的圖紙向你咆哮責罵,一揚手甩出耳光,留下的指印鮮明地張揚在臉上,疼痛刻在心裡。

  最後的必定迎來的那場考試,讓自己的世界下起了一場漫天大雪,覆蓋了單純的美好的無辜的一切。

  心臟被委屈的血液漲滿了。

  明明我在其他任何方面都不比柳溪川遜色。

  明明我始終是個公認的好孩子。

  為什麼非要在如此無奈的衡量標準下輸得慘敗?

  辯解的口張了張,終究是沒有說出任何話,倔qiáng地沒掉下一滴眼淚,轉頭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中正爆出世紀公園燃放的焰火,心卻相反地熄滅了。

  幾年以後,也許無需幾年只要一年,也許無需一年只要轉眼,母親就會後悔。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沒有誰真正能做到惡毒的地步,也沒有誰真正能達到記恨的程度。而被bī無奈每個人都不幸福,也讓別人跟著不幸福。

  高三就是這樣。沒什麼例外。

  4>>

  大年初一。芷卉被鞭pào聲震醒,爬起來去客廳喝水。發現父母都不在家。奇怪了片刻,才想起昨天他們說過要去龍華寺燒頭炷香祈禱芷卉能考好。

  這些黑的白的正的邪的科學的迷信的都來了。

  如果能變成兩個腦細胞去幫她讀書,父母也會赴湯蹈火地去變。

  想著有些可笑。

  更可笑的是雲萱的父母。

  幾天前,接到雲萱打來的電話,聊了一會兒,說:“我媽給我找了個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被騙了300塊錢還一直在說‘太靈了太靈了’。沒救了。”

  “那算命的怎麼說?”

  “你聽了絕對會暈倒。為保證考生安全我還是不說了。”

  芷卉笑著把話筒換到另一邊耳朵,嗔怪著:“少賣關子。我知道你很想說。”

  “他跟我媽說‘你女兒的成績啊,那就像huáng浦江的水,時高時低’。我媽當即激動不已,握著那騙子的手狂說‘對啊對啊說得太准了’!”

  “不會吧?連謝井原這種人都總是在150和149之間時高時低地徘徊呢!誰不是這樣?”

  “顯然一當上考生家長,智商就變低了。”

  5>>

  燒香向神明祈求。

  占卜預知凶吉。

  我們的命運被誰決定著,我們的軌跡延伸向什麼地方。

  為什麼要去相信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這世上,一定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是我視而不見的,是我痛心疾首想要刻意忽略的。

  6>>

  大年初六,一直窩在家裡的宅女終於被母親以“整天不出門小心頭上長黴菌出來”的理由打發去買點料酒,“順便可以散散步”。

  芷卉灰頭土臉地嘟囔了一路:“你有見過有人拎著兩瓶酒還能悠閒地散步麼?”突然想起謝井原,拎著四瓶農夫山泉桶裝水在星期天的早晨“悠閒地散步”的謝井原。

  還是忍不住想笑,這麼說來,看美少年的光輝形象破碎也是很KUSO的一件事。

  可是想起井原,卻又難免想起溪川,神色一下子凝重起來。

  也就在剛才,被母親問到“有零錢麼”的時候,自己回答“錢包里有”的時候,在書包里翻找錢包的時候突然看見的那樣東西,讓因為時光風化而逐漸忘卻稜角圓潤起來的心霎時出現了新的裂紋。

  自己的書包里,藏著屬於別人的東西。

  柳溪川的F大加分簽約書。

  享受F大加分的學生,必須簽下這份協議,保證高考時不能填報提前錄取的零志願,並且把F大報在第一志願。

  “如果不簽約的話,就不能享受加分哦,所以這麼重要的事qíng千萬不能忘了。哦,對了,你和謝井原去看柳溪川順便把她的帶給她。”邵茹的溫柔語氣纏繞在耳畔。

  結果,這麼重要的事,果然還是被自己忘記了。

  不能忘掉的事,總是無意間忘記。而妄想不記得的事qíng,卻總在眼前擾。

  夕陽下唯美的男生和女生的側影,牽在一起的手。

  像cha進心臟的一把匕首,無論是抽出、停留還是繼續深入都會換來新一輪錐心的疼痛。

  如果我沒有遇見你,沒有那麼匆忙地跳下車,沒有被騎單車的你撞傷……

  那麼,現在的我是不是會快樂一些?

  如果我沒有遇見你,沒有抬起頭看見轉學到我們班的你,沒有好心地向摔倒的你伸出手……

  那麼,現在的我是不是會更快樂一些?

  如果我能夠勇敢一些,決絕一些,執著一些,就不會無奈地放手。

  可是那就不是我了。

  就像誰的成績都“像huáng浦江的水,時高時低”,我相信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是必然如此,如果時光倒流,也許可以改變細節,卻無法改變命運。

  所以,沒有如果。

  以至於現在出現了“想起他就立刻聯想到你”的心理,在我看來也是種可悲的必然。

  我很難過,卻不得不接受。

  芷卉的思緒再回到現實的時候,已經紅了眼眶。冷空氣凍得眼睛gān澀,流不出淚來。腳踩在尚未打掃gān淨滿地的煙花屑上,發出“簌簌”的聲音。剛下過冬雨,那些碎屑還沒gān透,把鞋子濡濕了,腳尖冰涼。

  從拎著酒的自己身邊跑過的一群小孩子,幾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瘋瘋癲癲一路嬉笑著咋呼過去,好像在爭奪什麼東西。不知為什麼吸引了芷卉的注意,甚至停下來轉身看著他們。

  “給我啦!”

  “是我的,這是我的。”

  “啊,明明是我的還給我。”

  “你還是還給他吧。”

  “是我撿到就是我的!”

  一大堆嘈雜的聲音響起來,分不清誰是誰的。突然,唯一的那個女孩號啕大哭起來,除了這種聲音,其他都靜了下去。整條路的安靜襯托著這種尖銳的刺耳。中間還夾雜著默然的集體中某一個低得近似自言自語的聲音“早說了叫你還給她了”。先知般與年齡不符的語氣。

  過了半晌,灰著臉的男孩把手裡的東西遞了出去,芷卉揉揉眼睛想看清,但距離太遠視線又被另一個孩子擋住變成徒勞。只聽見他說:“你們女的真麻煩,只會哭,給你啦,拿去啦,還要不要嘛!”女孩接過去立刻破涕為笑,不一會兒就恢復高興和大家一起開心地跑遠了。

  就這麼輕易地解決。

  非常非常幸福,不是麼?

  可是,你長大之後呢?你會遇上被人搶走的東西拿不回來的qíng況麼?你會遇上對方不會因為你難過你哭就大方地把東西還給你的qíng況麼?你會遇見你在乎的人麼?你會遇見你喜歡的人麼?你會遇見讓你想永遠挽留他的人麼?如果被搶走,怎麼辦?

  你會不會預料到將來的某一天,當你的哭泣不管用的時候。

  嫉妒。欺騙。陷害。偽裝。這些都會變成你不得不使出的手段,為了留住你最想遇見的人。

  你能想像麼?

  非常非常可悲,是吧?

  —請還給我吧。

  7>>

  “……她剛才明明說though和although還是有區別的啦。”女生好像在憤慨著什麼。

  “在這句裡面是沒有的,所以說兩個答案都可以。”男生語調是平穩的。

  如果在想著某人的時候突然耳邊響起那個人的聲音,那麼多半會以為是幻聽。如果在想著某兩個人的時候突然同時聽見那兩個人的聲音,那麼就很有可能是jīng神分裂了。

  自以為jīng神分裂的芷卉搖著頭自嘲地笑笑,從入神觀察“小朋友們搶東西”的qíng景劇中回過神來,轉身便當場石化。

  手裡拿著一張考卷的男生。

  腳上打著石膏,一隻手還勾著男生胳膊的女生。

  都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只有兩個禮拜沒見,卻總覺得眉目間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究竟不同在哪裡,又無法細究。

  總之,眼見為實。

  難道還能懷疑自己這是jīng神錯亂了麼?

  “呀,芷卉!”溪川又驚又喜地叫出來。

  有點遲鈍的男生這才從印著“though”和“although”考點的試卷上抬起頭看向面前拎著酒瓶的女生。

  芷卉尷尬地笑了笑,“你們,怎麼在這裡?”

  “嗯……我們到莊秦家補習英語。你是……家住在這裡麼?”

  “是啊。真巧。”

  “唉你英語那麼好都完全用不著補習,有點làng費資源啊。”

  半天才明白柳溪川的話,芷卉笑笑,“我在這兒住了三年都不知道跟自己的英語老師同一個小區。很後知後覺。……你的腿,現在怎麼樣了?”

  “好著呢,去跳高都能打破世界紀錄啦!”

  一直沉默的男生突然把臉轉回來cha嘴:“那你還拉著我gān嗎?”

  “因為你長得帥啊!貴公子。”

  男生冷著臉輕哼一聲,“一點都不好笑。”

  芷卉卻依然在笑,而且笑意加深了一些,“看你也不像痊癒的樣子,我也扶著你吧。是要去車站麼?”說著就走上前。

  “不用了,你回家吧。我沒事。你們這兩個傢伙一邊一個攙著我我可受不起。”說著鬆開了井原的胳膊,往前單腿跳了幾步,回過頭開心地說,“我這樣都可以了。”

  “還是讓……”芷卉的話說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嚨里。

  比聲音速度更快的是動作,男生重新扶住了女生的手肘,面無表qíng地說:“別逞qiáng了。”

  8>>

  女的說:“我想你。”?

  男的說:“我愛你,你知道我比愛我自己更愛你。”

  芷卉的水杯僵在唇邊,忍不住往電視的方向望去。韓劇看得正投入的母親聽見飲水機“咕咚咕咚”冒泡泡的聲音轉過頭來,“呀,囡囡要喝水gān嗎不叫媽媽?怎麼自己跑出來了?”

  芷卉回過神,“坐累了,站起來活動一下。”

  “嗯,也好。要坐下來看看電視麼?”

  現在是流行“懷柔政策”麼?芷卉有點冒汗地擺了擺手端著水杯迫不及待地跑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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