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就在剛才,兩人還神色凝重地站在辦公室邵茹面前。

  “身為班委的你們代替全班同學去探望一下柳溪川吧?”

  沒有任何理由推辭。

  如果可以完全置身度外,也許芷卉反而能更坦然熱qíng地接受這個任務。可換成“是我沒有拉住她”的現實前提,再表現得積極倒顯得有些做作。

  真可笑呢。

  為什麼自己會變得這樣虛偽?

  心裡嫉妒她也好,恨她也好,都只是“內部消化”的小心思,從沒想過要怎麼害她。究竟是如何走向這樣惡毒的一步,自己也沒意識到。

  如果真的恨她到了這個地步,那麼又為什麼裝作善良去探望受傷的她?

  假設她摔下去,不止負傷而是就這樣“順從民意”地死去,那麼自己這種行為是算過失殺人還是故意殺人?自己的心理是將歡呼雀躍還是追悔莫及?

  “呀,芷卉井原?”身後不遠處響起的女生聲音打斷了芷卉的思緒。

  轉過頭去,原來是秋本悠。

  此時井原也已經轉過身停在了前面兩步開外,“你啊?考得怎樣?”

  秋本悠毫不避諱地展開手裡的“成績測評表”,“考成正弦函數了。”說完還笑,挺不在乎的。

  芷卉一看,也跟著笑起來,“跟我一樣呢,難兄難弟。”也攤開了手裡的測評表。

  兩張成績排名走勢圖,曲線像正弦函數一樣大起大落。不同的是最後一個端點,秋本悠的停在了波峰,而芷卉的停在波谷。

  男生撓了撓頭,靦腆地笑著說:“我就不掏出來刺激你們了。呵呵。”

  “你站在這裡已經很刺激我們了。”秋本悠笑得更深一些,“你們這是……一起回家麼?”

  “喂,亂說什麼。我們奉命去看望柳溪川而已。”

  “哦?她現在怎麼樣了?”

  “去了才知道啊。”

  “我也想去。”

  “哈啊?”

  “帶我去嘛。”女生皺著小臉央求道。

  “呃,受不了你。那就一起去吧。”

  “這樣才對。好歹人家也是在我們A班的隊列里發生的意外。身為A班的班長我……”

  “行了行了,這種白爛宣言留著待會兒當著人家面去說。”男生無奈地轉過身往前繼續走。

  “其實我懷疑,”秋本悠的臉色一下子嚴肅起來,“那不是意外。”

  “嗯?”芷卉還沒明白過來。

  男生倒是反應很快地回了頭。

  “……我是說,柳溪川摔下去,不是個意外。”一字一頓地表述。

  芷卉一驚,全身血液頓時凝固了。

  只是腦子裡想著其他的事,手不自覺地有點鬆開。

  只是被想著的那些事恰恰讓手不自覺地有點鬆開。

  只是因為想著的事而生出的qíng緒讓手有點鬆開了。

  只是這樣,僅僅是這樣而已。

  如果時間倒流的話,也許根本不會以現在的方式發展。邪惡的念頭明明是轉瞬即逝,卻決定了現實的存在。

  秋本悠,你發現了一切麼?

  “柳溪川和我們班的人,曾經有過節麼?”

  聽見秋本悠短暫沉默後重新開口,芷卉先是一愣,隨即心中某一塊塌陷了下去。臉上恢復了血色。

  “沒有吧。她不認識什麼人。”

  始終在一旁沉默著前行的男生卻突然開了口,“蔣璃算麼?”

  秋本悠突然猛地定住腳步,眼睛睜圓,“果然是這樣!”

  “誒?這樣是怎樣?”芷卉怯聲問道。

  “太可怕了。”也許是目睹了一切才有的感嘆。

  所謂的一切也只是自以為的一切,至於芷卉心裡微揚的塵埃,還是沒有被發現吧。

  “當時所有人都在往上沖,走在柳溪川前面的同學卻突然停下來,甚至還倒退了一個台階,使溪川撞上去重心不穩摔倒。我當時就覺得奇怪了。那個人,是蔣璃沒錯。溪川怎麼惹到她了?”

  “這……說來話長。”井原答。

  “……蔣璃根本就是有jīng神病!”芷卉義憤填膺。

  畢竟,在她看來,“惡意相撞”和“鬆開”有很大區別。至少在找到比自己更惡毒的人之後,心理壓力緩解了不少。即使這和“殺人犯與變態殺人狂”一樣差異甚小。

  2>>

  “誰啊?”屋裡傳來好聽的女聲。

  芷卉看了看井原,使了個眼色讓他別出聲,應道:“我們是溪川的同學,來看看她。”

  防盜門“啪”的一聲打開了,門後出現年輕女生的臉。是柳溪川的姐姐。

  近在咫尺的回憶。當急救室外被嚇得臉色慘白的芷卉得知溪川只是一條腿骨折而已,終於恢復了神志。一同將溪川送往醫院的秋本悠和江寒始終在旁安慰,還以為是芷卉與溪川感qíng篤深。

  當日溪川的父母都正好出差。接到通知趕來的是穿著陽明校服的她姐姐柳洛川。

  這位姐姐的記xing不錯,芷卉和秋本悠都還記得,目光在兩人臉上停留半秒,就露出“認得你們”的友好笑容。

  即使和善友好,也不是柳溪川那種方式。身為雙胞胎姐姐的洛川在長相上幾乎沒有和溪川的共同點,雖然也能算是漂亮女生,但身材比溪川高挑,長得挺大家閨秀卻完全沒有溪川的聰明機靈,眉眼間一看就知道。

  柳洛川把目光移向井原,看來還沒有遲鈍到分不清江寒和井原的長相,眉頭疑惑地抬高了一點。

  芷卉解釋說:“這是我們班團支書。老師讓來的。”

  女生臉上隨即恢復釋然,笑著把三人讓進去,“進來吧。”

  父母似乎上班去了。幾個人進到裡屋,溪川的狀態大大超出了正常人對病人的想像。

  女生穿著睡衣披頭散髮地靠在chuáng上,抱著巨大的一本《米娜》時尚雜誌在看,除了腳上還打著石膏這一點,完全沒有一個“高三的”“病患”理應具備的自我認識。聽到有人進來,迷茫的臉從書後抬出來,雙方愣了三秒鐘,集體xing的無聲立刻被溪川高分貝的“啊啊啊啊,怎麼不打招呼就進來了!”打破。

  這個場面難道用“令人汗顏”來形容就夠了嗎?

  3>>

  “我們天天在學校做《龍門專題》那種書,你天天在家裡看《米娜》這種書。怎麼看你都是因禍得福啊。”芷卉裝出憤憤不平的樣子。

  溪川一邊笑一邊抓過梳子梳頭。

  “不過也沒好日子過了。這是邵茹讓我帶給你的。”

  溪川好奇地朝井原從書包里掏出的東西看去,立刻感到缺氧窒息,“一個寒假要做這麼多試卷?你計算過時間上的可行xing麼?”

  井原面無表qíng地陳述:“算過,存在建立在從睜眼到閉眼的努力上的可行xing。”

  “算了吧,我放棄。”溪川“被打敗”地一揮手。

  洛川笑著收起溪川亂扔在chuáng上的書,“她呀,從小就是‘開學前一天發動全家給她補暑假作業的櫻桃小丸子’。”

  “我們班作業還要多呢。”秋本悠手指著自己書包cha話道,“看那個體積就知道。我就不拿出來了,免得待會兒塞不回去。”

  “這也是好事,”洛川說,“我們學校比你們學校松多了,所以高考升學率也相應地不及聖華。”

  被溪川斜了一眼搶白道:“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吧。”

  走出門,是最深最深的冬季。誰都知道過了年萬物就要奇蹟般地復甦,寄託了太多太美好的希望。芷卉卻心無波瀾,沒有仔細觀察過生活的人,因為不知道那些綠意會在四月還是五月瘋長出來,摸不清一個確切的時間,所以也無所謂期待。

  不管期待與否,眼下依然是道路曲折,樹影斑駁。

  雖說放了假比上學時壓力小,但由於期末的全區統考自己沒有考好,在家也沒什麼好氣氛可以享受。每天和同學們在一起,苦是苦,可也有小快樂。尤其是一回頭,就能看見自己喜歡的人,哪怕他低著頭,垂著眼瞼,不說話,也好。

  距離過年不剩幾天了,卻依然沒什麼節日氣氛。父母為了讓自己安心讀書,連親戚間的串門都省略了。甚至連電話,也突然有意識似的少了許多。

  等到父母上班去出了門,芷卉的心裡好像猛地被掏空了,特別想拿起電話打給誰說說話。卻又想不到合適的人。雲萱?似乎話說不到一起去。秋本悠?分班後畢竟生疏了很多。柳溪川?

  還能再提及她的名字嗎?

  嫉妒還是愧疚,算計還是想念?那麼多針鋒相對的qíng緒織成矛盾的網,束緊了一切思維。

  要說真正認識的開始,到現在也不過四五個月,卻因為天天在一起形影不離變得熟識,突然拆開像從自己身上割了塊ròu去。

  就這樣,寫字到一半時突然停筆,寂寞得心悸,抓起電話不由自主地想起柳溪川,掙扎半晌又擱回去,煩躁地起身在屋裡來迴轉,沒頭蒼蠅一樣,還自我辯解說是“活動筋骨”,轉過幾圈再坐回寫字檯前,也沒有心思再寫下去,拿出小說來看,又想到“全區統考的慘敗”內疚起來,重新拿起筆再寫,寫到一半又停住。

  循環往復。時間像是走進了怪圈,不僅緩慢,而且捋不順。

  給自己定下的計劃表,第一天總是完成得很好。日子越過越頹廢,不知欠了自己多少帳。不能去想,不能去計算,因為明知已經變成了無底dòng。看不見摸不著的黑暗。

  晚上學習到很晚,連母親也心疼得三番五次來催去睡覺,可是真正效率只有自己知道,晚上之所以要熬夜,是為了緩解“白天都在屋裡làng費時間”的罪惡感。

  有時候深夜,母親會披著衣服輕輕掩上主臥室的門,來有微弱燈光的房間坐在芷卉身邊,摸著她的頭說:“你已經很努力了,早點睡吧。”

  芷卉不看她,上了發條似的繼續寫,仿佛沒聽到。能感覺到,這話的qíng緒不是真正的體諒,而只是懺悔。

  拿到期末成績單的時候,母親一耳光甩過來。無處可躲,無處可逃。

  “我們辛辛苦苦供你讀書……”

  這樣的開頭對芷卉沒有絲毫說服力,心裡想著:難道我讀書不辛苦?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