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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襲後來得知了錦瑟的行為,噤聲了。
他並沒有如史東方所擔心的那樣,追究新生兒的眼睛還建全的問題。在他看來,反正史東方已經不會給自己把柄,如同兩年前那樣輕狂抗旨。而自己,雖說殘bào,但是殘bào的人,並不是一點兒人xing都沒有的。
他也是有母親的人,同時,也為人父,自然,為錦瑟的護子真qíng給感動了。
感動有餘的鄭襲,就賜了一個美女給史東方,這個美女美啊,美得和錦瑟一樣驚天動地——這就是後來,史笑燃的母親,芙瑤。
這時,你肯定會問,鄭襲這算哪門子感動啊?這根本就是奪去了錦瑟的兒子,又謀奪錦瑟的夫君!
沒錯,鄭襲確實被錦瑟感動了,熱淚盈眶啊。但是感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還生氣呢,好一個錦瑟!你居然敢違逆我的意思,讓我的小心臟雖然感動但是卻很不痛快。
你讓我一時不痛快,那我就讓你一生不痛快!當然了,芙瑤呢,順便也可以充當一下,我放在史東方身邊的qíng報特使。
看見了吧?
這就是鄭襲鄭老龍王的做事風格,愛誰誰,就是這麼有個xing!
第四章
四十七:只因為他的面容與氣質,引得了月光傾城!
斜眼四叔伯對著二呆子講完了史東方年輕時代的風流韻事、以及以後來欠下了錦瑟的感qíng債後,不住的嘆息。
二呆子喃喃,說,原來,這小金靴是這麼個來歷啊,怪不得老爺會昏過去,原來是心債啊。可是,這跟你說的“月光什麼……什麼……傾城”有什麼關係?
四叔伯看了看二呆子,繼續整理自己的思路,嘆息道,這月光傾城啊,說來就話長了,喏,二呆子,你看看你四大爺我這雙眼睛,就是因為這個“月光傾城”變斜了的!
啊?二呆子一聽,嘴巴張得老大,連忙問他斜眼四叔伯,這是怎麼會兒事兒?
四叔伯端著盤子,仰天長嘆,說,因為,月光傾城來到的那一天,我們這些下人啊、侍衛啊、丫環啊、老婆子啊……反正只要在場的人都斜著眼睛狠命的看他啊,你四大爺我還是幸運的,你不知道啊,還有一些不幸運的傢伙,兩隻眼睛都盯著月光傾城盯斜了,你說,將軍府這麼要面子的地方,怎麼可能留下這些斜眼睛歪脖子的下人呢!所以啊,都齊齊給辭退了,所以,現在的將軍府,沒多少老下人了,自然也沒多少人知道為什麼今天老爺見到這雙嬰兒大小的小金靴會面如白紙,如喪考妣。你看看,你四大爺我啊,命好啊。
說到這裡,斜眼四叔伯嘆了一口氣,看了看二呆子,說,我還是接著剛才的頭給你講吧。剛才講到哪裡了?
哦,講到當今皇帝鄭襲,在錦瑟眼瞎之後,將小美人兒芙瑤送給了史東方。
要說這愛qíng最大的殘酷,莫過於,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自從皇帝將美女芙瑤賜給了史東方,錦瑟的天空就全然塌陷了——眼睛失去了,恩寵失去了,只有小嬰兒因為腳丫被束縛的太過疼痛而發出的沒日沒夜的啼哭聲,伴著自己微合的雙目。
不過,眼睛瞎了也好。
至少,她可以永遠都看不到芙瑤的美麗,永遠看不到史東方追隨在芙瑤身上深qíng而熱烙的目光,一如當年,望向自己的目光一樣灼熱綿長。
從此之後,她的世界只剩下了無邊黑暗和嬰兒的午休止的啼哭聲。
芙瑤這個女子,雖然如同錦瑟一樣美麗,但是,卻全然沒有錦瑟身上的那份恬淡安靜。她是嘴巴如蜜的,但是蜜里藏著刀。她用蜜糖一樣的舌尖,攪動著砒霜一樣的流言,刻毒的瓦解著史東方對於錦瑟的僅存的qíng分。
漸漸的,將軍府里,錦瑟和她的兒子,變成了淡淡的影子,沒有人關心,沒有人過問……最後,她們母子,淪落到被下人欺侮。
就這樣,史東方負qíng錦瑟女的故事,一時之間,在江湖中人的傳播之下,沸沸揚揚了整個江湖——當然,也只是茶餘飯後的聊資而已。
不過,這個消息,最終傳入了錦瑟的故土。
而那個時候,錦瑟母子已因天涼,染了風寒,因為舊居冷落地,自然沒人關心,只等待著死亡的暗影,步步bī來。
終於,在一個沒有月亮的夜裡——是的,沒有月亮!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呢?因為,這個時刻,要出現一個人,他的身份,是錦瑟母子的救世主!當他身著白衣,不沾凡塵的出現在將軍府頂,面紗摘下那一瞬間,整個將軍府,如同沐浴在融融月色之中!
是的!
只因為他的面容與氣質,引得了月光傾城!
從此,月光傾城,這個名字,就這樣流傳在將軍府,流傳到了整個北國江湖。
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名字,真實身份,只是記得,當初,他出現在將軍府,帶走錦瑟和她的兒子的時候,沒有人阻攔。
將軍府的侍衛和士兵們,都傻了眼,手裡的刀,落在了地上。眼睜睜的看著他,從容的來,又從容的去。
也就是說,這個被人們叫做月光傾城的男子,他有一種巨大的魔力,這種魔力超乎了容貌的美麗,或者說,他的容貌美到了具有一種魔力,這種魔力比簡鉞公子還要具有殺傷力。
簡鉞公子的美,令敵人無法對他舉起屠刀。
而傳說中月光傾城的美,則令那些侍衛和士兵們放下了刀劍。
昏迷的錦瑟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懷抱,那時的她,已經看不見了,卻依然能在高燒的昏迷中,嗅出他的氣息,一聲柔若無魂的輕喚,對著這個前來救她的男子:師兄,你還是來了。
然後,就昏死了過去。
白衣人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眼底浮起不知是受傷還是心疼的表qíng
史東方看著自己曾經深愛的女子和兒子,為這個白衣男子掠去,並沒有追,而是放他走了。因為在他看來,錦瑟已經病危,而那小嬰兒,也差不多將要死去。他沒有必要去為兩個快要死去的人,同誰爭搶。
其實,早在皇帝賜下金靴之時,他已經預料到了錦瑟和兒子的命運必將是死亡——因為鄭襲是那種不依不饒的人,只有她和孩子死掉,鄭襲才能順了這口憋了兩年的氣。
而他,在當時,雖然不捨得,但是也只能默認了這種結果。
此時此刻,這個白衣人將錦瑟母子帶走,似乎也算是對他的一種解脫——反正她們母子病重如此,遲早是死,那還是不要死在我眼前了吧。
或者,我們可以看到,為什麼老年之後史東方,會如此處心積慮的想要說服宋緋涼死去,因為從錦瑟身上,他得到了太多的經驗:鄭老龍王,永遠是會出昏招的那一個!宋緋涼活著,始終會成為兒子史笑燃的禍患,不如她一個人死掉。
因為月光傾城從屋頂降落到將軍府,所以,史東方從此有了一個習慣,那就是將軍府中要人的屋頂是不太牢固的,為的就是防止飛賊——
月光傾城。
月光傾城。
從容的來,從容的走。
但是,他離開時,卻留下了一句不夠從容的話,這句話讓史東方二十多年來,不能好好安睡——終有一日,這雙金靴會回來,專門盛你的眼珠!
……
四叔伯說到這裡,似乎還沉浸在整個故事裡,喃喃著:他說,終有一日,這雙金靴會回來……終有一日……
第四章
四十八:老來多健忘,惟不忘相思。
他說,終有一日,這雙金靴會回來……終有一日……
將軍府中,臥榻之上,史老將軍喃喃著上面的話,似乎想起二十幾年前的那個可怕的夜晚,數百兵士在這個魔蠱一樣的男子面前,齊齊丟刀棄甲,呆若木人。
他從昏迷之中醒來後,聲音顫抖著,把整個故事說給了史笑燃,然後,痛苦的看了看桌上的那雙嬰兒腳丫一般大小的金靴。
剛才的昏迷,對於他來說,恍如一個夢,夢過了二十多年的夢啊。
史笑燃看了看史東方,又看了看桌子上那雙嬰兒腳丫一樣大小的金靴,低聲說,父親,你先好好休息吧。這等事qíng,孩兒自會處理。
老將軍不住的顫抖,此qíng此景,很難讓人相信,他曾是一個久經沙場、戰功卓絕的偉岸男子。可想而知,這月光傾城,究竟有多大的殺傷力!
可是,我寧願相信,史老將軍不只是恐懼月光傾城本身,更是恐懼月光傾城到來那刻,將他二十多年前的心債帶回。
老來多健忘,惟不忘相思。
是啊,他如何忘記那個曾經在他心中,如花一樣綻放,又如花一樣凋零的女子。
這一生,她把她的所有的嫵媚所有的美好,都給了他;而他,卻在溫柔的最終,給了她一座冰冷的墳墓。
這麼多年,她還活著嗎?還有她……哦,不是,是他們那小小的孩子,還活著嗎?應該是死去了。否則,月光傾城會帶給她和孩子,一生的照顧的,畢竟,他曾深愛過錦瑟這個小師妹,那麼,自然不會前來復仇。
這麼說,她們母子一定是死了,天那麼冷,風那麼大,已染風寒的她和孩子都是那麼的柔弱……可是也不對啊?如果早已死掉了,月光傾城為什麼今天才來,整整二十多年……哦,明白了,他是在替死去的她們母子懲罰自己,讓自己在這整整的二十幾年裡,常陷惶恐愧疚之中,難以自拔。
是的,他最後辜負了她,做了薄倖的男子——只是,他做不到了無牽掛,回憶總會出現,作為對他最好的懲罰。
只是,月光傾城,你在哪裡呢?
又會如何懲罰我呢?
想到這裡,史東方更加沒了主意,此時的他所擔心的太多,擔心自己,擔心自己的妻兒,擔心……可是,他卻不能說太多,這畢竟是史笑燃的大婚之日,萬不能破了這團喜氣,rǔ沒了皇家威儀。
就這樣吧,該來的總會來的,該償還的總得償還的。
月光傾城,你就來吧。
二十多年後,我已經幡然知道——
命運就是一個輪迴。
任是誰,都逃不掉的。
第四章
四十九:他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最終辜負她辜負的徹底。
安置好史東方,史笑燃看了一直在自己身邊沉默不語的簡鉞公子一眼,深邃的眼睛中充滿了探尋,似乎是想聽聽他的意見。
簡鉞公子抬頭,看了他一眼,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表示,雖然行走江湖多年,但是對於史老爺子口中,月光傾城這個人物,自己也很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