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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什麼?”蘭七抬眸看著他。

  兩人此刻近在咫尺,彼此了解至深,四目相對,霎時便看到了對方的眼睛深處。

  無聊!

  兩人眼中此刻只有這兩字。

  於是蘭七輕笑,明二公子則難得地嘆氣一聲。

  想兩人自東溟島歸來後,曾約定五年內不動武林各家各派分毫,而明、蘭兩家在他們各自的有意安排下,年前東溟人那場突襲予兩家並無多大損傷,反倒是去除了一些毒瘤腐ròu。這幾月來兩家風平làng靜,武林也風平làng靜,以至於兩人倍感無聊。

  “戲園裡不復往日的熱鬧jīng彩,便不再有趣了。”二公子語氣中有著甚為惋惜的意味,“那一晚,見那小姑娘輕功非常好,竟能一路到了端華樓都沒有驚動明家一人,一時忍不住有些好奇。”

  “如此說來這小姑娘的輕功不在艾無影之下了。”蘭七坐直了身,“不過你好奇什麼?”

  “在下從未曾做過俘虜,所以便想試一回看看是什麼滋味。”二公子答道。

  “就這原因?”蘭七碧眸一瞪,然後撇撇嘴,“你這想法很無趣。”

  “不過一路上這位葉姑娘也還是很有幾分趣味的。”明二笑瞅著她道。

  蘭七鼻孔里哼了哼。

  明二唇邊的笑略略加深了一點,“倒是千里迢迢的,七少怎麼從雲州來了這裡?”

  “‘二公子被盜’這麼有趣的事一傳開,本少怎能不來看看熱鬧。”蘭七斜睨著他,“現在,本少更想看看封在寒冰中的二公子,不知那時二公子是否還是仙容仙貌仙氣仙韻呢?”

  “是嗎?”明二目光一凝,然後抬首移眸,目光落向前方,“在下還以為……”話說了一半卻又忽地止了,淡淡的語氣中隱約有一絲悵然。

  “你以為……”蘭七心中一動,挑眉,碧眸盯住他,追問,“以為什麼?”

  明二未答,只是靜靜的看著寨前,山寨前層峰疊嶂、青松翠柏,景色十分怡人。良久後,他忽然道:“自我失蹤,我爹即以尋我為由將各州各城的明家分主皆召回了明家。”

  蘭七默然,碧眸也跳過屋寨,落向了遠處。

  明家家主在這時候將各分主召回了明家,其意如何不言而喻。

  這些年來,明二雖名為明家少主,實則為明家真正掌權之人。

  明父此刻明為尋子,實為奪權。

  父子相忌,親人謀算,對他們來說……實是平常。

  “七少有沒有想過,你我為何生在這世上?”明二又淡淡問道,“對你我的父母來說,若可以選擇,他們一定選擇不要生下我們。”

  聞言,蘭七心頭一震,卻形色不動,只是握扇的手緊了那麼兩分。

  “早已知曉如何在明家、如何在這世間生存。”明二的聲音如他的眸光那樣空濛悠遠,“也知曉無心無qíng的是仙,冷血冷xing的魔,做到那樣才能無懈可擊,才可瀟灑自如,才不負己身。可是……偶爾有那麼一瞬又會無能為力地變回了人,於是又有了七qíng六yù又有了失望傷心。”明二唇邊若有似無地勾起一抹笑,“若是……可以永遠不再有人的心,那才好。”

  這樣的話,換成別人來說,蘭七早已鬨笑,可這話由明二說來,她笑不出,那輕淡的話語下藏著的東西她感同身受。

  蘭七沉默了半晌,才極輕極淡地道:“無論怎樣,反正你我總是一樣的。”

  無論父母、親人如何,無論世人將自己視為妖、魔、鬼、孽……這世上有一個你,有一個我,生前死後都一樣的你我,總不是孤單的。

  明二聞言回首看著她。

  蘭七側首回眸看著他。

  四目相對,眸光靜和,久久不移。

  然後明二微微一笑,那一笑似乎chuī去了長久以來瀰漫於江河之上的輕霧,終於看到了對面,一雙清透澄澈的眸,一臉清淡明淨的笑。

  蘭七看著他,碧眸如水,澄靜悠遠,一瞬間,似千年如恆,似百世已轉。

  當葉姑娘兩手空空地回到前寨時,只看到明二公子坐在虎皮大椅上彈著琴,地上的山賊們呼呼大睡,而蘭七少則站在山賊中微微彎腰似在看著什麼。

  見她回來,明二停琴,蘭七則直腰問道:“葉姑娘這次可尋得什麼‘舉世獨一無二的至寶’?”

  本是垂頭喪氣的葉空影一見那雙燦亮的碧眸頓時振奮了些,道:“這些騙子,騙本姑娘這裡寶物多得很,誰知沒一件可入目的!”

  蘭七聞言碧眸一轉,玩味地笑了笑,道:“也算不得騙子。這山寨雖小,珍寶倒是有一件的。”

  “哦?是什麼?在哪兒?”葉姑娘立馬追問。

  蘭七看著急切的葉姑娘,碧眸中忽漾邪氣,低頭看向她地上躺著的寨主,然後彎腰左手從他帽子上摘下一顆拇指大小的珠子,道:“這‘犀月珠’雖然光澤不似明珠般耀眼,但能避水,置於深水中能發出如月華一樣的光芒,比明珠更為珍貴,可惜的是沒人識貨,竟被當成了普通的珠子鑲在了寨主的帽上。不過,它幸好碰著了本少,否則便明珠暗投了呀。”

  葉空影聞言頓時眼睛鼓了起來,眼睜睜看著蘭七從寨主帽上取走珠子,心中一時五味雜陳,懊悔、妒忌、惱怒、心痛皆有。

  蘭七摘了珠子攤開手,那犀月珠便安安穩穩地躺在她掌心,那刻正近午時,陽光分外明燦,在陽光的照she下,那握珠的手如白玉般剔透,本來並不起眼的珠子一下子便顯得熠熠生輝。

  葉姑娘看著珠子,眼珠兒轉了幾轉,然後撅著嘴道:“我先來的,這珠子該歸我的。”

  蘭七眉峰一挑,回首看著葉空影,又笑了,也不反駁,只是慢慢悠悠地道:“葉姑娘要從本少掌中取走珠子?”說著,她就那麼站在原地,伸長著手攤開掌,珠子靜靜地臥於掌心,似是等著葉空影去拿。

  聞言的一刻,葉空影心動了甚至腳下也動了,可在動的那一剎她忽地沒有任何緣由地打了個激靈,於是她不動了。她眼睛不舍地看著珠子,又看向站在那裡淺笑盈盈望著她的蘭七,半晌後懊惱地嘆氣作罷。她知道她沒法取到珠子,剛才那一剎那的反應,她知道,那是懼意!

  蘭七見了葉空影的反應,臉上的笑更濃了。

  葉空影看見蘭七的笑,心裡更不舒服了,向一旁靜坐觀看的明二公子招呼道:“這破山寨啥也沒有,我們走。。”要知她花了半天工夫也沒有找到一樣看得上眼的寶物,而一件明明唾手可得的寶物卻讓別人得了,那是要多懊悔有多懊悔啊。

  蘭七目光一溜起身相隨的明二,看來他對‘俘虜’這一遊戲還沒玩夠,於是收了珠子也準備離去,只是看了看腳下一地的山賊,唇邊又生趣味的笑,突然喚住葉空影,道:“葉姑娘不處理這一窩的山賊啦?”

  葉空影聞言頓時止步,迴轉身,頗有些憤然地道:“對,這些騙子騙得姑娘我白費一番工夫,豈能不懲治!”

  她說著便走到山賊面前,拔出短刀,照著一名山寨額上揮去,卻不是取命,而是在其額上刻下了“山賊”兩字,鮮血淋漓,不過山賊此刻依然在暈睡中並無知覺。她刻完了一個換下一個,不過一會兒,地上那些山賊的額上便全刻上了這兩字。

  刻完了,葉姑娘拍拍手,道:“以後無論你們走到哪裡,人人都知道你們是山賊!哼,這就是騙本姑娘的下場!”說完了又轉身離去。

  蘭七又喚住了她,臉上帶好奇、眸中藏著調侃地問道:“還有那些被搶入山寨的女人呢?葉姑娘不救她們?”

  葉空影回頭,一臉稀奇地道:“那些女人關我什麼事?她們又沒得罪我,姑娘我也不是來行俠仗義的。難道就因為我來了這裡,就要我來安排她們以後的人生不成?哼,姑娘我從不要別人安排,自然也不會安排別人。此刻這些山賊全都昏迷不醒,是離是留、是匪是民、是生是死,她們自己選擇自己承擔就是了。”

  聽了這番話,蘭七、明二互看一眼,然後各自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蘭七看著葉空影,碧眼中升起濃濃的趣意,道:“葉姑娘這話甚合本少心意,這犀月珠本少就送了你。”說著手一揚,那珠子便往葉空影處飛去。

  葉空影忙手一伸接住,然後看著手中那顆無價的寶珠,再看看對面的蘭七少,有些驚疑,“這珠子就這樣給我了?”

  “當然。”蘭七笑答。

  葉空影一聽生怕蘭七反悔似的趕忙把珠子收進懷裡,收好珠子後,她看住蘭七,想了想,然後道:“你別以為你給了我犀月珠我就不要你的眼睛了,告訴你,你的眼睛總有一天姑娘一定會取到的。”

  “哈哈哈……”蘭七聞言大笑,同時身形躍起,剎那間便至寨頂,再幾個起縱,人便已遠去,只餘音繞耳,“有本事就來取,本少等著。”

  “等著吧,本姑娘要定了你的眼睛!”葉空影衝著已不見人影的半空喊道。

  身後,明二淡淡一笑未有多言,見葉空影離去便也抬步跟去,轉身移步間,他忽地微微側首,兩丈外的圓柱後露出半張秀麗的臉,正是方才所見的女子,一雙秀目中盈著希冀與渴望,二公子腳下未停從容地回首飄然離去。

  離了山寨後,葉空影與明二一路往南行,這一路上葉姑娘沒忘記她的人生大事——收藏舉世獨一無二的至寶。只不過葉姑娘的尋寶之路頗是不順,因為常與蘭七少狹路相逢。

  比如,在君城,葉空影聽見茶樓幾位老人談論著城中名門雲家世代相傳的寶玉“雪湖青黛”。當夜她便夜探雲家,誰知當她趕到時,卻只看到高高的屋頂上蘭七少臨風而立,對著一輪皓月欣賞著手中的一塊美玉。那玉為橢圓形,色白如雪,晶瑩剔透,一見便知是絕頂的上品,但最引人注目的卻是玉心,那玉中心是一圈淺淡的碧色,月光之下看去,如同一泓碧波緩緩流動,非常奇異。

  這一塊寶玉,蘭七少可沒有拱手相送了。

  又比如,湘城林家有一方“青龍硯台”乃是古物,此硯台壁上雕龍,磨墨後則有龍游墨池,很是神奇。於是葉空影夜探林家,可當她到了林家後,只見蘭七少正在林家的書房裡畫畫,畫的是一條更像蛇的龍,在她面前擺著的正是一方古硯,硯池中濃墨如波青龍隱現。

  自然,這方古硯蘭七少也沒有拱手相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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