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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祥雨:「我想單獨見見尊親王。」

  這獄卒跟他們的司獄士交流了一個眼神,就直接領著他過去,將他送過去之後,就十分識趣地離開了。

  一身暗奢的衣裳,穿在谷祥雨的身上,將一股子的高貴融進了骨血裡頭。

  大雍的掌印,可謂是風光無兩。

  谷祥雨倚靠著「鐵籠」的門,姿勢隨意地站著,「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宋止戈困獸一般,模樣狼狽,明明自己都很難受,還得裝作一個笑的模樣,哄他,「他們要不了我的命。」

  其他的,他不肯說了。

  因為谷祥雨似乎不在意,不在意他所有的算計,即便是狼狽不堪,割捨身份,榮華,都要留下一條命的算計。

  谷祥雨看著自己,一臉冷漠,甚至高高在上。

  「我好像從來都沒有問過你,」宋止戈不知道自己故作輕鬆的樣子有多難看,「你……你可曾心愛於我。」

  谷祥雨的眼裡閃過錯愕,似乎是沒想到他居然會問起這個,隨即他的眼眸才動了動,嘴角竟然牽動了起來。

  燭光在谷祥雨赭石黑色的瞳仁里浮動著,在這樣的一雙眼睛裡,驚詫之後便是憐憫,又摻雜了一絲的得意與輕蔑。

  一個華麗麗的,十足的小人,皮囊下裹著那蟲蛀的朽木上,開著穠麗到再多上一分,就要開始糜爛的花。

  那是旁人的嘴裡,陰險卑劣,無恥狡詐的太監,是讓宋止戈不信任何人,一再否認,想著留一條命過一輩子的閹人。

  谷祥雨頭側枕著牢房的門,抱臂含笑,看著他,用那泛濫成災的溫柔,眼底壓著凌虐一般的嘲諷,得意地吐出輕柔的字眼兒。

  「愛啊。」

  宋止戈凍結了一般,只留薄唇顫抖,突然間,隔著牢門,直接朝著他撞了上去。

  谷祥雨只是後退一步,便輕而易舉地將自己跟他隔開。

  但宋止戈的反應屬實突然,谷祥雨被嚇了一跳,鎮定下來之後看著宋止戈的眼睛顯現出淡淡的不耐煩。

  剛才那「哐——」的一聲,震顫聲甚至傳到了獄卒那裡。

  兩個獄卒同行,過來查看情況。

  「谷掌印,咋個回事兒啊?」

  「沒什麼,」谷祥雨轉過身去,不再管他,跟走過來的獄卒攀談著,「這典獄司裡頭也忒冷了,難為你們一天天的守在裡頭。」

  「嗐,今年這雪一場接著一場的,也沒個頭,這裡頭連碳都不讓燒,只能熬著唄。」

  「能喝點酒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怎麼,谷掌印如今飛黃騰達了,還想著誆我們兄弟幾個的酒喝?」

  「……」

  聲音愈來愈遠。

  宋止戈倒在地上,捂著嘴嘔著,嘔出一團團濃稠的血。

  像一條岸上的魚,無力地鼓動著魚鰓,直落落的陽光撒在它的身上,它痙攣著躲避,一點一點地死去。

  谷祥雨一回去就吃了藥,遵從醫囑,就吃了一顆,可是沒有什麼作用。

  湯英幾次叫他,都沒有叫應,實在是不放心,才讓人破門而入,一進去就看到谷祥雨倒在床榻下頭,五指染血,全然沒了動靜。

  「掌印——」

  谷祥雨一步都沒有離開床,養病三日。

  湯英一邊餵他湯藥,一邊心驚膽戰地說:「這朝堂可真是一天一個樣啊,之前都指控尊親王謀反,無一人反駁,現今卻突然湧出一批大臣,極力辯說了起來。」

  谷祥雨咳嗽了一聲。

  湯英悄悄地問:「掌印,你說鎮親王是不是真想爭皇位啊?」

  「鎮國尊親王,之前還是從一品,如今子憑母貴……」谷祥雨錯開茶壺的蓋子,沒將後半句話說出來。

  湯英倒吸一口冷氣,不敢再問了。

  谷祥雨精神不濟,道:「你先下去吧。」

  湯英聽話,下去了。

  谷祥雨獨自想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心力不足。

  殺兄弒弟,在皇儲之爭上很是常見,但若是弒父,莫說登基為帝了,就算是皇帝,也得被人給拉下來。

  就像李世民發動了玄武門之變,殺兄弒弟,但也只是逼迫父親李淵退位而已。

  據說,在玄武門事變之後,李世民的老爹,李淵,到老還在後宮給他造了一大堆的弟弟妹妹。

  李世民四十幾歲的時候,還曾讓宮女小心扶著點兒弟弟別摔了。

  谷祥雨突然笑了。

  這皇家的關係啊,屬實有意思。

  宮裡宮外,屬實熱鬧。

  谷祥雨被勒令圈禁,整日留守在宮裡,眼看著這個矛盾交集,沉疴積弊,急劇走向沒落的衰敗王朝。

  一個起到轉折的帝王,才能在頹垣斷壁中開闢出一個盛世。

  但谷祥雨沒想這些。

  他只知道,宋止戈,就只是這一個人,要留著一條命,從這亂世中走出來。

  這是他對宋止戈有責任的愛,是他對這段感情,想要達到的全部意義。

  宮裡亂糟糟的,一點兒風吹草動就能引起一陣混亂,規矩全無。

  谷祥雨踏入皇帝的寢殿,在床榻上坐下,就這樣一直等,等皇帝醒來。

  皇帝一眼看到谷祥雨,除卻厭惡,就只剩下安詳。

  「你這奴才,又來做什麼?」

  谷祥雨看著他,淺色的唇說著大逆不道的話

  「退位詔書,您也該起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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