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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的眼底划過一抹暗色,然後轉身,進了大殿。

  谷祥雨回去之後,乖乖吃了飯,吃完就早早睡了,一大早的精神還算是不錯。

  湯英小心地拿過那件平金蟒袍,要伺候他穿上,谷祥雨卻直接接了過去,要自己來。

  他能接受別人的照顧,卻不想接受別人的伺候。

  湯英無奈,只能由著他了。

  這平金蟒袍以黑色打底,續衽鉤邊繁而不雜,四爪蟒嵌入其中,似是盤踞著一塊兒韌木。

  衣薄而疊,裁剪服帖。

  谷祥雨站在那裡,頸如蝤蠐,鼻膩鵝脂,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

  湯英看著,滿意的不行。

  太子派人過來,來人都免不了朝著他多看了一眼。

  典獄司常年都泛著一種淡淡的血腥味兒,谷祥雨聞慣了,不然的話還真壓不住那種反胃的感覺。

  太子這樣溫潤的男人,對這裡明顯有些不適應,一進來就皺著眉頭,用食指抵了一下鼻子,覺得沒什麼作用才放下了。

  時隔多日,谷祥雨再次見到了宋止戈。

  宋止戈的骨相優越,即便臉上全是血污,也有一種戰損的美感,他在看到谷祥雨的一瞬間,漆黑如墨的瞳孔霎時一亮。

  像是一團火,在他的瞳孔里燃燒著。

  但隨即,他便注意到了站在谷祥雨一側的太子,一時間情緒萬千卻默不作聲。

  太子示意獄卒給谷祥雨看座,谷祥雨也沒有半分的拘謹,就這樣坐下了。

  太子朝著司獄士問了幾句,兩人有答有應。

  谷祥雨就這麼坐在那裡,眼睛放在自己該看的地方。

  從谷祥雨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太子的下顎線。

  那下顎跟宋止戈像,像到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一晃神的功夫,幾乎讓他認錯了人;也不像,因為他一眼就知道,這下顎線不是宋止戈的。

  谷祥雨又想到了《小王子》里狐狸說的那句話。

  它說……

  「你看,看到那邊的麥田了嗎?我不吃麵包,麥子對我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麥田無法讓我產生聯想,這實在可悲。」

  「但是,你有一頭金髮,如果你馴養我,那該有多麼美好啊!金黃色的麥子會讓我想起你,我也會喜歡聽風在麥穗間吹拂的聲音……」

  ……

  狐狸在小王子走後,在看到金黃的麥子的時候會不會覺得難過?

  谷祥雨看著太子的下顎,目光溫柔到近乎悲憫。

  谷祥雨正想的入神,鐐銬的碰撞聲打擾到了他,他看過去,對上的是宋止戈惶恐的一雙眼。

  為什麼……

  為什麼谷祥雨會這樣看著一個男人?

  宋止戈悲痛到無法呼吸。

  他從來都不敢在谷祥雨那裡奢望的東西,為什麼谷祥雨能輕而易舉地給了別人。

  宋止戈眼裡甚至帶著煞氣,谷祥雨甚至被他看的頭皮發麻,直冒冷汗。

  宋止戈拖動著鐐銬,朝著他走過去。

  看管他的司獄卒厲聲呵斥:「你要做什麼!」

  太子扭頭,跟那個司獄士也看了過來。

  明明是一個被鐐銬鎖住手腳,鎖鏈穿透一側琵琶骨的男人,那在沉默中近乎發瘋的樣子,像一隻盯著獵物的凶獸,讓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太子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然後給那幾個司獄卒一個眼神示意,谷祥雨眼一緊,沒有來得及阻止,那幾個司獄卒就已經掄著鐵棍,朝著宋止戈夯了下去。

  宋止戈也不躲,反抗都沒有,一條膝蓋重重地跪下,喉嚨里嗆了一下,濃稠的血從他的嘴角出來。

  一雙血絲通紅的眼卻還在看著谷祥雨。

  已經起身的谷祥雨僵硬地別了臉。

  宋止戈壓不下情緒,只能脖子僵硬地垂下眼,不再看他。

  太子不著痕跡地在他們兩個身上來回看了一眼,然後吩咐道:「將尊親王先帶下去。」

  宋止戈自己站了起來,拖著鐐銬,回了牢房。

  谷祥雨瞳孔微顫,控制不住。

  「怎麼,」太子伸手過去,去碰觸他的臉,「嚇到了?」

  谷祥雨直接躲開。

  太子微慍,隨即又覺得好笑,覺得他一個閹人,居然跟個女人似得,想著給一個男人守身如玉。

  但他看著谷祥雨,卻笑不出來。

  常年不見什麼光的牢房裡燃著蠟燭,谷祥雨站在那裡,燭光打在他的臉上,溶金一般,竟是有些耀眼,一雙眼清明至極,卻不具備一絲一毫的攻擊性。

  太過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第170章 退位詔書

  那樣腌臢污穢的事,偏偏是這個人做出來的。

  那樣的一雙清明眼的主人,竟然為了這種骯髒事失了態。

  頂著這樣的一張臉,是個人,怕是都想著去理解他,寬恕他。

  太子眯了眼。

  「你走不走?」

  谷祥雨不捨得,一瞬間燒光了所有的理智,竟然猶豫了。

  這或許是唯一的機會。

  下次再見,怕是要等來生了。

  「那就留下吧!」太子不咸不淡地留下了這麼一句,直接轉身走了。

  谷祥雨將垂下的手攥緊。

  那司獄士,還有一眾獄卒不明所以,跟谷祥雨算是相熟的一個獄卒湊過去,問:「谷掌印,您留下……是想怎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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