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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來找你。你就告訴他......」

  ——這世界上絕對有真正的淨土,只是它存在于堅定寬容的內心。徐子軒,不要害怕自己,也放過自己。

  Z省,雲中市,某墓地。

  2019年2月4日,大年三十,除夕。

  一束黃菊靜靜地躺在墓碑前。

  徐子軒半蹲著凝視那張模糊的照片。

  太陌生了。

  從記事起,自己的親生母親就沒有在記憶中留下一點回憶。

  甚至,他連一張可以貼在墓碑上的照片都沒有。

  翻遍了張文佳所有的案件檔案,唯一能看到的不過是她入獄的照片,接受審判的照片,服刑的照片......

  後來,還是安灝禹想起,謝展在跟蹤張文佳的時候曾經拍到過她和秦姍,雖然隔得遠,雖然放大之後甚至可以說都看不清五官,但好歹那是張文佳作為她這個人本身的照片,而沒有被強行冠以其它身份。

  徐子軒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他竟然直到最後一刻才明白過來。

  他不禁想,如果自己早一些回憶起蓮子村的案發現場,說不定就可以早一些鎖定吳大聖,如果自己早一些想到張文佳做這一切的目的,說不定......

  還是同樣的結局。

  她殺了萬有德。

  是不是對於張文佳而言,或許這樣的結局,更好。

  不重要了。

  都已經不重要了。

  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是罪犯。

  張文佳不是,秦姍不是,袁毅不是,張鈞不是,郭強不是,向丹不是,徐婭琳不是......自己也不是。

  媽媽......

  這一聲媽媽,遲到了三十多年,請您不要怪我。

  您放心,我從來都不是孤單一人。

  徐子軒站起身來,看到安灝禹就在自己身後的不遠處。

  自始至終。

  Z省雲中市,市公安局。

  「這......這是什麼?」

  徐子軒需要用一雙手才能勉強將這章紅頭鮮章的任命文件拿穩,他抬起錯愕的眼睛問坐在辦公桌對面的政治處馬處長。

  「不是寫得很清楚?從現在起,你就是雲中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支隊長了。」

  「不是......」徐子軒手裡拿著白紙黑字,耳朵里聽著言之鑿鑿,可整個人還是有點懵逼:「我上交的是辭職申請......」

  「徐子軒,你要記住,你始終都是一名人民警察。」

  你始終都是一名人民警察。

  始終都是一名人民警察。

  在心裡反反覆覆一遍一遍地重複馬處長這句話,徐子軒每一次都能感覺到有熱血在沸騰。

  他知道,自己胸膛里燃燒著的是對這份職業永遠的追求。

  「雲中刑偵支隊徐子軒向組織報導!」站定,敬禮,他洪亮的聲音里透著幾分激動的哽咽。

  「保證完成任務!」

  懷著波濤洶湧的心情,徐子軒離開政治處的辦公室,下樓轉過長廊一看便看到了「雲中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牌匾。

  他注視著眼前的藍底白字,只覺眼淚都要掉下來,然而他卻笑了。

  笑容清淺卻顯而易見由衷發自內心,比最耀眼的陽光還要炫目。

  已經被任命為Z省公安廳刑偵局副局長的唐延、依舊是雲中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直屬大隊大隊的安灝禹站在會議室門口,朝他招了招手。

  「徐子軒,過來。」

  十幾米的距離,徐子軒仿佛一步一步地走在人生最重要的道路上,堅定而沉穩。

  走到一臉神秘的兩人面前,會議室的門被唐延反手推開,安灝禹則側身讓出了通道。

  徐子軒走進會議室,他愣住了。

  那面平時用來通報案件情況的投影牆,此刻好像正放著什麼電影。

  不。

  不是電影。

  是徐子軒的記憶。

  在徐剛、孟娟膝下時的記憶,在安澤文、沈茹身邊的記憶,遊樂園、學校、文化宮、小公園、生日、長高,哭鼻子,打點滴,比賽,摔跤,獎狀......他們在每一個重要或不重要的時刻,都為他留下了細水長流的記憶。

  在每一位同事身邊的記憶,去派出所報導的第一天,調解糾紛時被不理解的群眾扔在臉上的爛番茄,泥濘的道路上跟著老陸去山區普法宣傳,成為派出所的所長,調任雲中刑偵支隊,站在公安部培訓講台上介紹案件偵破經驗,抱著鮮花接受授銜嘉獎表彰,會議桌前安排部署具體工作......同樣在每一個重要或不重要的時刻,這裡也都有他源源不絕的記憶。

  一張張照片,一件件往事,一幅幅光影,一幕幕過往,這是徐子軒三十多年來的人生。

  在這段投影的最後,是一段頒獎現場的畫面。

  得獎的人是某位著名的法學教授,他正站在頒獎台上,他說。

  「這個獎項非常沉重,我感覺我有一點搬不動,可能得千千萬萬的人才能把它舉起來,我不過用我的視頻撥動了大家的心弦,大家被自己心中的正義感所感動,將不配有的榮光投射給我,草船借箭,所得真的是不配。這一切都讓我感動也感恩,讓我在大家身上看到了中國法治的希望,也讓我能感到法治所倡導的公平和正義,依然是人們心中最深的渴望。這個世界並不美好,所以美好是值得我們去追求的,人生有很多的哭泣,所以笑看人生才值得去努力。這個冬天非常寒冷,所以願小夥伴都能抱團取暖,來溫暖自己,也溫暖我們身邊的人。同時,這個獎盃又比較輕,其實我一隻手就能拿得動,所以這也許提醒我,所有的獎項都跟花一樣,跟草一樣,花容草貌終究是會枯萎的,當我拿到這個獎項,它就已經成為了過去式。所以重要的,還是每天能夠活在一種從容篤定和盼望之中。我時常問我自己,你那些自我感動和感動他人的言語,是不是只是一場表演,是不是巧於令辭和自我欺騙,你能不能有相應的行為能夠彰顯出來?所以,我真的希望有一種力量能夠幫助我,誠實地面對自己,認識到自己的有限,自己的愚蠢,自己的幽暗,能夠靠著這種力量,能夠每天活在一種坦然和不羞愧之中,在自己的使命中,能夠超越這種虛榮和虛無,勇往直前,一無所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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