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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鬆開手,將她的手臂輕輕翻轉。
小臂內側仍舊有道一指長的傷疤,時至今日,已經沒有當初露骨般的恐怖了。
甚至隨著歲月逐漸淡化。
但它仍舊存在,像是開啟某段記憶的鑰匙。
那個夜晚,在所有人離開後,秦晝終於踏進了那間病房。
他的記憶里,醫院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房子。
什麼都是白的,什麼都是乾淨的。
可是現在,醫院讓他恐懼,讓他手腳發麻。
怎麼好好的一個人,身上會插滿這麼多根管子,它們像是一根根繩索。
她被束縛著,以一種極其狼狽的樣子,躺在那張病床上苟延殘喘。
再也沒了往日的耀眼。
全身打滿了石膏,唯一能動的,除了那雙眼睛,還有瘦如枯槁的兩根手指。
新聞里報導了當時的慘狀,雨夜,那輛車對她造成二次碾壓,血水將整個路面都給染紅。
她是憑藉最後的知覺爬向路邊的。
聽說她的手都磨爛了。
那麼怕疼的一個人,當時她該有多疼。
秦晝低下頭,去給她掖被子。
他一言不發,從後面看,除了身形有些佝僂之外,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他還是那個倨傲清冷、睥睨萬物的天之驕子。
周凜月抬眸,看到了他,
她牽動全身的力氣,用勉強可以活動的兩根手指,輕輕勾住他放在被面的那隻手。
「不……疼。」
她的聲音,粗糲的可怕,喉嚨里也插了管子,每一句話都說的含糊。
她應該很疼,疼到說話都開始顫抖,卻還是安慰他:「不……不要哭。」
她想抬起手,想為他擦去眼淚,可全身都像是被反覆剝離又縫合,那種尋不見蹤跡的疼傳遍她的全身。
哪怕只是活動兩根手指,都讓她的血氧迅速降低。
即使戴著氧氣面罩,呼吸也格外困難。她胸口起伏劇烈,迫切想要汲取氧氣。
還是拼盡全力,虛弱念出他的名字。
時刻櫻紅的唇,此刻乾裂慘白,毫無血色,甚至翻捲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死皮。
「秦……晝。」
她想說,不要哭,秦晝,不要哭,我不疼。
可她疼到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太疼了。她想被他抱著,被他抱著好好哄一哄。
秦晝彎下腰,在那一瞬被抽去所有脊樑。
他蹲下,握住她的手,握緊了,頭靠在床邊。
肩膀劇烈的顫抖,悲愴的哭聲是從胸口壓抑著傳出的。
為什麼,為什麼他當時不在她身邊,為什麼他要和她談戀愛,為什麼他這麼無能,為什麼他什麼都做不了
為什麼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獨自承受這一切。
為什麼。
周凜月又昏死過去了,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假象。病房內安靜到只能聽見儀器運作的聲音,還有少年努力壓制的哭聲。
他從未有過像今天的無助,徹底被悲痛掩埋,尋不到一點理智。
他滿身光環、天之驕子、無所不能,無所不會。
可是現在,他一無是處到,只會人類最原始的,表達悲痛的方式。
那就是哭。
為什麼,為什麼呢。
為什麼被撞的不是他,偏偏是周凜月。
第43章
周凜月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她醒來的時候,還躺在秦晝的懷裡。
那個晚上睡得很踏實。
上半夜噩夢不斷,在他懷裡竟然睡得毫無知覺。
她動了動身子, 男人原本閉著的眼,也隨之睜開。
秦晝眼底沒有剛醒時的倦懶, 應該早就醒了。
他將人重新摟回懷裡, 低頭在她額頭輕輕留下一個吻。
聲音微啞:「怎麼了。」
周凜月的臉埋在他胸口,手下意識地按在他腰上。
薄薄的一件襯衫, 甚至能感受到肌肉線條的紋理走向。
隨著他的呼吸,在她掌心輕微起伏。
房內一陣暖意馨香, 時間好像僅僅只在這個空間裡凝固。
只要不走出這扇門, 不離開這個懷抱。
她就不用去想那些煩心瑣碎。
連她自己都毫無察覺, 她早就將秦晝當成了自己的避風港。
唯一一處避風港。
他抱得緊, 手搭在她背上輕慢地撫, 不含任何狎昵。
周凜月像一隻乖巧被擼的貓, 她輕聲問他:「幾點了?」
秦晝將左手伸到她面前:「自己看。」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 十一點半。
下意識地心臟狂跳,又突然想起今天放假。
她忐忑不安的心臟這才落回實處去, 輕輕鬆了口氣。
察覺到她脊背瞬間的繃直又松展, 猜透了她在想什麼。
秦晝笑了笑,手指沿著她的脊線一路下滑,最後停在某處,不輕不重地揉了揉。
「平時也經常遲到?」
她有點心虛, 但還是悶聲反駁:「哪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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