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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祂仍然寄宿在他的體內,與他共用同一具身體,同一顆靈核。

  一千三百餘年,相柳與他早已成為了共生關係。

  鶴淵握緊劍柄,很顯然他殺不了相柳,哪怕把神明的頭顱砍下來,對於祂而言不過是再重新接回去,身體是否殘缺並不影響祂的生命悠長。

  但自曝靈核卻奏效了,靈核破碎的瞬間,他甚至感覺自己的一小部分靈體與相柳的靈魂相融為一體。靈核破碎於他而言既是死亡,亦是融合,哪怕只是如沙礫般細小的一部分靈體,相互交融的瞬息,即為吞噬。

  花海搖晃,彼岸卻在此時落了一場大雪。細小的冰雪落在他的發間,微涼卻不自知。葉輕雲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彼岸的中央。

  鶴淵坐在原地,只是望著他,並未靠近。

  他不知道應不應該繼續接近那隻小蝴蝶。如果不接近,葉輕雲就能夠跟隨父母,成功在四神祭典之上逃離桃花源,抵達岐山。可若是靠近他,或許就無法拼湊出完美的結局,反而順從了相柳的心思。

  葉輕雲停留在花海之間,一如初次相見,朝鶴淵走了過來。

  他打著油紙傘,舉到鶴淵的面前,為他遮去飄落的雪。

  「彼岸降了大雪,倒是難得一見,」葉輕雲偏頭看著他,「仙君不冷嗎?」

  「仙君要來我家躲雪嗎?」

  鶴淵欲言又止,最終搖了搖頭。

  小蝴蝶歪了歪頭,應了一聲:「仙君為何要來彼岸?」

  「為了……」

  救你。

  鶴淵頓了頓,微微一笑,輕聲說:「只是來看一眼,這彼岸難得一遇的雪。」

  「仙君喜歡雪?仙君難道不怕被雪水淋濕嗎?」葉輕雲把傘放在地上,仿照鶴淵的姿勢,就地在花海之中坐下,「我瞧著不像。倘若仙君真的喜歡雪,仙君應該很高興。我反而覺得,仙君似乎很難過。」

  葉輕雲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鶴淵的臉色,少年猶豫片刻,誠心道:「仙君,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少年撓了撓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很奇怪的問法吧?但是我真的覺得,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仙君。明明只有一面之緣,卻總感覺仙君與我似乎早已見過彼此。仙君也是如此認為嗎?」

  鶴淵心底自然清楚這是為何,無非是因果重疊,造化弄人。他借劍撐地起身,半俯身將葉輕雲擁抱在懷中,一手撫著少年柔軟的長髮,沙啞地說:「別擔心,我一定會打破這個輪迴。」

  一旦知曉自身的命運,就不會覺得恐懼。當年試煉塔外屍骨如山,他不覺得恐懼,一心只想要出人頭地。將要死去的時候,天帝親自來到他的床榻旁,他的身旁跟著兩個天人侍從,他們合力共抬一座神龕,安置在他的床榻旁。

  雖然那時候意識尚不清明,如今想來,那就是相柳的神龕。如果能夠離開桃源……拆掉那座神龕呢?如果能拆掉那座神龕,是否能夠停止輪迴?

  「想要拆掉我的神龕麼?還挺聰明的嘛,還記得那座神龕。」

  相柳的聲音破空而來,緊隨之後的是一根尖銳的骨箭,它穿風掠影而來,一箭刺穿了葉輕雲的胸膛。

  第72章 銜尾蛇之懼

  小蝴蝶的表情甚至還未改變,瞳孔卻因為這突然的一箭而渙散,渾身一軟倒在鶴淵的懷中。鶴淵呆在原地,一時之間太過突然,過了許久才反應過葉輕雲已經死了,又一次死在他的面前。

  兇手笑臉相迎,手裡拿著長弓,嘴裡念念有詞:「這可真是把不錯的殺妖之弓。那個叫葵的女人,武器還真不少啊!」

  鶴淵攥緊拳頭,霍然起身,無數劍陣憑空而起,不計其數的仙劍墜向大地,利刃穿透血肉的聲音不絕於耳,相柳直接被這場劍雨貫穿全身,捅成了血流不止的蜂窩。地上的粘稠血肉卻翻滾起來,祂似乎痛到難以忍耐,卻又情不自禁刺耳尖聲諷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他死了!這全都拜你所賜!鶴淵!」

  「你必輸無疑!你愛他,他就會成為你的軟肋與死穴!無論輪迴多少次,只要殺了他,你就贏不了!」血肉漸漸重新融合,變成了一個血人,生出了指甲、頭髮、眼睛……祂的臉上一邊覆蓋著漆黑的蛇鱗,另一邊仍然保持著幼年孩童的模樣。

  鶴淵打橫抱起死去多時的少年,走到了河岸的另一側,他的指尖溢出熾熱的火焰,一把火燒了死在花海中的少年。

  他擁抱著懷中死去的少年,仿佛連痛苦都不曾覺察,陷在丹田之中的靈核驟然炸裂,鶴淵抱著懷裡的人一同死在了火海之間。

  他的每一次死亡,所帶來的是靈魂的一次相融,而每一次的輪迴,都是他企圖通過自戕殺死寄宿在體內的相柳。

  鶴淵再一次甦醒在桃源,他看著葉輕雲起舞於月色之中,看著他被父母帶出桃源。但並不是每一次都能夠順利被出雲帶走,偶爾也會有出雲被葵殺死、被相柳殺死的局面。

  葉輕雲並不是每一次都能夠順利抵達岐山,更多的時候是被相柳殺死,死在葵的箭下,死在除妖師的陣法之中,死在故鄉的花海中。他們死了太多次,甚至有時一同死在相柳的手裡時,鶴淵竟也萌生出了善終的念頭。

  輪迴第十二次,葉輕雲被除妖師追殺至死。

  輪迴第二十四次,葉輕雲死在了去往岐山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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