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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夭知道顓頊並不喜歡璟,她以為那是因為璟傷害過她,也以為是因為顓頊認為璟配不上她,至少顓頊一直認為豐隆遠比璟優秀,更願接受她嫁給豐隆,可是,如今她已經知道了顓頊對她的感qíng,再回看過去,很多事不再像當年她以為的那樣,發現曾經的感受和事實不一致。小夭越發想弄清楚她到底忽略了多少事。到後來,小夭幾乎整日躺在榻上,回憶過去。

  當父王昭告天下,小夭不再是高辛王姬時,外祖父huáng帝想賜她軒轅氏,讓她真正地就成軒轅王姬,有空上天下最尊貴的氏,自然是最好的何護。顓頊卻堅持賜小夭西陵氏,甚至為此第一次和huáng帝起了爭執……小夭當時只惦記著要和璟“門當戶對”,壓根兒沒有深思顓頊為什麼不肯讓她成為軒轅王姬。

  在阿念和顓頊成婚前一夜,顓頊怒氣沖沖地來找她,不允許她參加他的婚禮。

  小夭問:“你一次都沒有高興過嗎?”

  顓頊說:“沒有。”

  “我想你總會高興一次的,遲早你會碰到一個喜歡的女子。”

  “我也很想知道娶自己喜歡的女子是什麼感覺,我想感受一次真心的歡喜,我想在別人恭喜我時,開心地接受。”

  “肯定會知道的。”顓頊笑說:“我也是這麼覺得,只要我有足夠的耐心,我想我肯定會等到那一日。”

  “嗯,肯定會等到。不過,真等到那一日,你可不許因為她就對阿念不好。”

  顓頊溫柔地看著小夭,只是笑,小夭用手指戳他:“你笑什麼?”

  顓頊笑著說:“只要我娶了她,這事我全聽她的。”

  “什麼?”小夭用手指狠命地戳顓頊,“你……你有點骨氣好不好?什麼叫全聽她的?你可是一國之君啊!”

  顓頊慢悠悠地說:“這可和骨氣沒關係,反正我若娶了她,一定凡事都順著她,但凡惹她不高興的事,我一定不會做。”

  小夭連狠命戳都覺得不解氣,改掐了:“那如果她看我不順眼,萬一她說我的壞話,你也聽她的?”

  顓頊笑得肩膀輕顫,小夭有點急了,掐著他說:“你回答我啊!”

  顓頊一臉笑意的看著小夭,就是不回答。

  小夭雙手舉在頭兩側,大拇指一翹一翹,像螃蟹一般做出“掐、掐、掐”的威脅淨勢,半天玩笑、半認真地說:“你說清楚,到那一日,你聽她的,還是聽我的?”

  “兩個人都聽行不行?”

  “不行!”

  “也許你們倆說的話都一樣。”

  “不一樣的時候呢?”

  顓頊說:“也許沒有不一樣的時候。”

  傍晚,顓頊來小月頂,看到小夭又懶洋洋地躺榻上。

  他挑起珠簾,走到榻邊坐下:“你怎麼了?最近老是沒有jīng神的樣子,聽爺爺說飯也不好好吃。”

  顓頊溫和地問:“又想起璟了?”

  “也想起了很多你的事。還記得嗎?有一次,我們一起出海去玩,豐隆、意映、篌都在,那時馨悅還很驕傲活潑……也沒覺得過了多久……可是……豐隆、意映、篌都已經死了,璟也離我而去。”

  顓頊對苗圃吩咐:“去拿些酒”。

  顓頊斟了兩杯酒,小夭舉起酒杯,一口飲盡,晃晃空酒杯,忽而一笑,神qíng十分溫柔:“我知道,在你眼中,豐隆比璟好了太多,你一直瞧不上璟,覺得璟目光短淺,只想著為塗山氏賺錢,行事又優柔寡斷,連篌和意映都擺不平。”

  顓頊想起了豐隆臨死前在他耳畔的喃喃低語,只覺得胸中憋悶難言,將酒狠狠地一口灌下,沒有否認小夭的話:“我的確曾經這麼想。”

  小夭說:“你們都只看到我救了璟,璟就賴上了我,可是實際上,是璟救了我。”

  顓頊愕然的看著小夭。

  小夭說:“離開玉山時,我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之後碰到的那些事,我給你提過,卻沒仔細講過,不是因為我忘記了,而是那幾十年的日子只有屈rǔ痛苦,我根本難以啟齒。被九尾狐妖關在籠子裡打罵折磨時,被他bī著吃下難以想像的噁心東西時,我活的連畜生都不如,我恨所有能恨的人,恨他們拋棄了我,讓我經歷這噩夢般的一切。我是熬過來了,但心已傷痕累累!我遇到璟時,他比最骯髒的乞丐都骯髒,本來只是一念間的隨手相救,並不在乎他的生死。可當我發現他身上的傷時,好似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突然萌生了很qiáng烈的渴望,渴望他活下去!似乎他能克服一切yīn影,好好地活著,我就能看到自己痊癒的希望。我自己經歷過那一切,我很清楚,被那麼殘忍地折磨羞rǔ後,變得偏激、冷漠、多疑,很容易,想要依舊溫和善良、信任他人,卻非常非常難!但璟做到了!他讓我明白,不管別人怎麼對我們,我們都可以選擇讓自己的心依舊柔軟美好。哥哥,你覺得他處置篌時優柔寡斷,可你告訴我,如果有朝一日,我突然背叛了你、傷害了你,你能痛快地殺了我嗎?”

  顓頊斬釘截鐵地說:“你根本不可能背叛我,更不可能做傷害我的事!”

  “璟對篌何嘗不是這樣的信念呢?篌是璟信任敬愛的大哥,在篌做出那些事之前,璟就如你今日一樣,堅信篌不可能傷害他。我本來以為,璟經歷了篌的背叛和傷害,無論如何都會變得冷漠多疑、心狠手辣一些,就如你和我的改變,但是他沒有!哥哥,難道你不覺得這是另外一種堅qiáng嗎?看似和我們不同,但璟只是以自己選擇的方式去打敗他所遇見的苦難。”

  顓頊沉默不語,如果是以前,他縱然嘴裡不說,心裡也不會認同,但現在他不確信了人。一個對天下大勢分析得那麼jīng準的人,一個懂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人,難道會不明白如何去復仇嗎?

  小夭說:“璟清楚地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告訴他‘我不會付出,也不會相信’,他對我說‘他會先付出,他會先相信’,說這句話時,他已經為我做了很多。說老實話,我雖然感動,也只是感動一瞬,因為我壓根兒不相信!在我看來,做得了一時,做不了一世!何況人心善變,今日真,不代表明日真!哥哥,你在經歷那些事之後,還能說出‘先付出,先相信’的話嗎?還願意去這麼做嗎?”

  顓頊嘴唇翕動了一下,卻沒有說出話。

  小夭說:“我們是一類人,我們都做不到!璟一直在努力接近我,但我從來沒有真正信任他,可以說,時時刻刻,我都做好了抽身而退的準備!雖然我從來沒有說過,但我想璟一直都明白。哥哥,也許在你眼中,我什麼都好,可實際上,和這樣的我在一起,非常累!”

  顓頊淡淡地說:“他也許是為你付出很多,可我看到的是,他為了防風意映,把你傷到吐血。”

  小夭嘆氣:“是啊!璟的確有做錯的地方,可我何嘗沒有錯呢?明明我可以和他一起處理好這事,可我偏偏什麼都不做,只是袖手旁觀地看著,等著璟向我證明。那時我還不懂,相戀可以只有一方的付出,相守卻一定要兩個人共同努力!我們犯了錯,所以我們承受懲罰。我們倆都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犯點錯很正常,只不過我們的錯被防風意映和塗山篌利用了而已。”

  顓頊一直不敢去深思豐隆臨死前的話,可那些話一直縈繞在他心間,灼燒著他。此刻,壓抑在心中的所以qíng緒突然失控了,他不耐煩地說:“就算璟千好萬好,你對我說這些有什麼意義?不管怎樣,璟已經死了!”

  “砰”一聲,小夭竟然將手中的琉璃酒杯捏碎,碎片扎入了手掌。

  顓頊忙拉過她的手,一邊清理琉璃碎片,一邊歉疚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怎麼了!本來是看你不高興,想陪你喝點酒,讓你高興一點,我卻……算了,不提了,不管你想說什麼,都慢慢說吧,我會仔細聽著!”顓頊低著頭,把碎琉璃一點點挑gān淨。挑完後,又仔細檢查一遍,才幫小夭上藥。其實,這不過是普通的傷口,顓頊卻慎重地像是小夭的手掌要斷了。

  小夭怔怔地看著顓頊,破碎的畫面在眼前閃過——

  左耳說:“雄shòu只要看中同一隻雌shòu,也會決鬥,越是qiáng壯的雄shòu,決鬥越激烈。”

  鳳凰林內,顓頊將鳳凰花cha到小夭鬢邊,問道:“如果我找到了她,是不是應該牢牢抓住,再不放開?”

  “當然!”小夭肯定地說:“一旦遇見,一定要牢牢抓住。”

  左耳說:“陛下和璟都看中了你,如果誰都不放棄,他們只能決鬥。”

  相柳笑笑,雲淡風輕地說:“塗山璟的死,看似是兄弟相爭,實際背後另有人要塗山璟死,如果沒有此人的安排,塗山篌根本不可能靠近塗山璟。”

  小夭的淚珠猶如斷線的珍珠,簌簌墜在顓頊手上,顓頊抬起頭,焦急地問:“怎麼了?很疼嗎?”

  小夭一言不發,只是落淚。

  顓頊急得問:“小夭,小夭,你究竟哪裡難受,我立即傳召鄞。”

  小夭問:“是你派人去清水鎮幫塗山篌的嗎?”

  顓頊微微一僵,又立即恢復了正常,不過短短一瞬,如果不是他正好握著小夭的手,小夭根本感覺不到。顓頊說:“你為什麼這麼問?”

  “我想知道真相。顓頊,是你派人去幫塗山篌的嗎?”

  顓頊想否認,可是他的自尊驕傲不允許他否認,他沉默了半晌後,說道:“是我!”

  “竟然……是你!”小夭以為她已經經歷了世間一切的痛苦,可沒想到原來世間至痛是最信任、最親近的人拿著刀活生生地挖出你的心肝,敲開你的骨頭,五臟六腑在痛,骨髓在痛,每一寸肌膚在痛,連每一次呼吸都在痛,以前的所以痛苦都不抵現在的萬分之一,痛得她只想永墜黑暗,立即死去。小夭閉上了眼睛,甚至無法再看顓頊一眼:“滾出去!”

  “小夭”顓頊緊緊地抓著小夭的手,可是小夭的力氣大得驚人,使勁把手從他的掌中掙脫了出來剛剛長好的傷口崩裂,鮮血染紅了他們的手。

  “小夭……”

  “滾!”小夭怒吼,猛地掀翻了几案,酒器落在地上,發出清脆刺耳的聲音。她臉色發青,身體簌簌直顫,猶如一葉即將被怒海吞噬的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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