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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心想說一聲“謝謝”,可知道根本沒有這個必要,這兩個字太輕太輕,而內心深處的感覺,我卻不願讓他知道,很多東西只能讓它永遠沉澱在心底最深處,說出來反倒徒增彼此的痛苦。

  我聲音嘶啞地問:“事qíng都過去了嗎?”

  九爺隻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我,根本就沒有聽見我說的話。我不敢看他,視線投向日碑,石風嘴快地道:“你昏睡了將近四天四夜,天大的事qíng也有結果了。”

  日平靜地說:“玉石珠子是宴席上的發令女官搞的鬼,她是陛下新近冊封的尹婕妤的人,尹婕妤本想藉此機會一箭雙鵰,讓衛皇后和李夫人反目相鬥,她好漁翁得利。事qíng被查出來後,女官畏罪自盡,尹婕妤被撤去封號,貶入冷宮。”

  李妍雖然沒有傷到衛皇后,卻把另一個可能的敵人打垮了。尹婕妤,那個笑容健康明亮的女子,與李妍的楚楚動人截然不同的風致,剛得了劉徹的寵愛不過半載,就在兩大勢力的打壓下稀里糊塗地進了冷宮。

  心中一震,金玉呀金玉!你還有空閒感慨別人稀里糊塗?難道你就是聰明人嗎?如果沒有九爺,你只怕早就稀里糊塗地見冥王了。不能再低估李妍,也不能再對她心軟憐憫,否則只能害了自己,讓仇者笑,親者痛。

  “我是中毒了嗎?”

  九爺沒有回答我,還是沉默著。

  我一扭頭才發現我們說話的工夫,他竟然就半靠在榻上睡著了。維姬瞅著我道:“將近四天四夜,九爺一直守在你的榻前沒有合過眼,我們怎麼勸都沒用。”

  我凝視著九爺憔悴疲憊的面容,心中的滋味難辨。

  小風犯愁地看著九爺,我忙道:“不要驚動九爺,就讓他在這裡睡吧!把我挪到外面的榻上。”

  維姬和小風替九爺墊枕頭、脫鞋襪,又在榻腳擱了一盆冰塊消暑。維姬剛要轉身離開,九爺睡得迷迷糊糊中,拽住了她的裙裾,喃喃叫道:“玉兒,不要離開我,不要……”屋子中的三人都看向了我,又都立即移開了視線。

  維姬想把裙子拽出,九爺卻一直沒有鬆手,眉頭緊皺在一起:“這次不放手,不會放手……”

  小風想上前幫忙,維姬搖頭阻止了他:“讓九爺拽著吧!至少他在夢裡可以舒心一些。”

  日輕嘆一聲,遞了剪刀給維姬,維姬把裙子剪開,九爺握著手中的一幅裙裾,眉頭慢慢展開。我的頭俯在枕上,心中全是疼痛。

  日幾分瞭然,坐到我的榻側,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剛才不是問起中毒的事qíng嗎?”

  我深吸了口氣,把心神拽回。事qíng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和李妍之間已經無法善了,而且我還把已經從長安抽身而退的九爺再次卷進長安這個大泥塘,並且是大泥塘中最大的旋渦——皇子奪嫡,不管為了誰,我都必須打起jīng神。

  日看我肅容傾聽,讚許地輕點了下頭:“這幾日九爺一直忙著救你,很多事qíng都顧不上理會,我們問過九爺是何人下的毒,九爺沒有回答,但我揣測應該是李夫人。陛下肯定已經知道你中毒的事qíng,宮裡的太醫和稀世難尋的藥材源源不斷地送過來,雖然沒有明說為了何人何事,大家都只是裝糊塗罷了!看陛下的舉動,他心裡只怕也很擔心,而且……”日微頓了下:“十分憂慮。”

  如果真有什麼事qíng,一屍兩命,劉徹這邊再封鎖消息,九爺卻肯定會讓霍去病知道,以霍去病的脾氣,現在又重兵在握,劉徹還真應該擔心憂慮。想到此處,身子陡然一震,李妍她並非為私怨,她的最終目的原來還是大漢的天下。雖然霍去病和衛青不和,但畢竟同根連氣,一損俱損,此次若真如了李妍的意,大漢朝堂內必定大亂,劉徹即使最後能撥亂反正,也會元氣大傷,無暇再顧及西域。

  維姬急急擰了帕子來替我擦汗:“這些事qíng以後再說吧!現在先養好身體。”

  我道:“撿回一條命來,我自己更緊張自己。說說話不礙事,把事qíng說清楚,我心中有了計較也好安心休息。否則老是擔心著下一次會有什麼暗箭,更是休息不好。”

  日道:“關鍵是你和李夫人一向jiāo好,很多人到現在都以為你們親如姐妹。而霍將軍和衛氏在政治上並不是很親昵,甚至和衛大將軍在軍中勢力相抗,李夫人就算想替兒子爭取太子之位,也沒有置你於死地、激怒霍將軍的緣由和動機。再加上李夫人現在正受寵,沒有如山鐵證,陛下根本不會相信,反倒會懷疑是衛氏因為懼怕李氏分了他們在朝堂中的權力而弄鬼陷害,所以中毒的事qíng即使追究肯定也追究不出名堂來。”

  我嘆道:“李妍既然敢做,肯定已經安排好退路和頂罪的人,甚至一個不小心還不知道又把哪個無辜的人做了犧牲品。這些已經發生過的事qíng,我懶得去理會。倒是砸碎玉塔傷了皇子的事qíng,九爺怎麼令李妍退步的?”

  日搖搖頭表示不清楚:“我只知道九爺和陛下密談過一次。具體談了什麼,只有九爺和陛下知道。談完後,陛下竟然下旨由九爺負責審查此事。也許是李夫人想到一個衛皇后她已經很難撼動,再加上勢力未明的九爺,與其作無用的糾纏,不如犧牲一個卒子,把另一個正變得越來越危險的敵人先擊垮。”

  我哼了一聲:“她哪裡是放棄糾纏?根本就是還有後招,而且一招更比一招毒辣,假裝放手麻痹一下眾人,一面給我下毒,一面還讓衛皇后幫她懲治了尹婕妤,陛下以後偶爾想起尹婕妤的好處,心中有怨,也全是衝著衛皇后了。”

  日和維姬都露了後怕的神色,維姬喃喃道:“從一開始就是一環套一環,好縝密可怕的心機。”

  我對日道:“真是對不住你,本來你在漢朝可以過得平穩安靜,我卻把你拖進了這場宮廷紛爭。”

  日握住維姬的手笑道:“危難識人心,一輩子能jiāo幾個託付生死的朋友,痛快淋漓地活一場,什麼都值得。若非你,我在漢朝不會結識霍將軍和九爺這般的人物、天照和小風這樣的義氣之jiāo,這種事qíng,你多拖幾回,我也甘願。”

  維姬也展顏而笑:“我也甘願。以前聽故事說什麼一諾托生死,總覺得不可信,可認識你和日後,我相信了。根本不需要諾,一個指環就夠了。”

  小風嘟囔道:“我可不甘願,小爺我只想好好做生意賺錢,你的破事以後最好別煩我。”

  維姬皺了皺鼻子,一臉納悶,歪著腦袋嬌俏地問:“那起先是誰放著生意不做在這邊待了幾天幾夜,還嚷嚷著要去刺殺李夫人為玉姐姐報仇?又是誰看到小玉醒來竟然背著身子抹眼淚?”

  小風跳著腳往屋子外面沖,一面嚷道:“我那是因為九爺,還有我爺爺。”

  我們三人望著小風的背影,相對而笑。我的心中暖意融融,原本因為李妍而生的一些yīn霾全部消散。有友若此,復何憾哉?

  九爺要我住在石府,天照、日和紅姑也懇求我留在石府,陳叔本來頗有些微詞,但當九爺問道“你能確保霍府所有的人都可靠嗎”,陳叔神qíng複雜,發了會兒怔後,長嘆一聲,向九爺行了一個大禮道:“都是老奴失職,等將軍回來,他一定親自上門重謝九爺幫他照顧玉姑娘。”

  九爺搭在輪椅上的手驀地緊了下,又緩緩鬆開,微微笑著回了陳叔半禮。天照氣哼一聲:“小玉一進長安城就在石府住過,我們本就是故jiāo,不用霍將軍謝。”

  陳叔的目的已經達到,對天照的冷言冷語只裝作沒有聽見,向我細細叮囑了幾句後轉身離去。

  日又是好笑又是苦笑,望著我搖頭,維姬卻是帶了幾分憤憤不平,我只能報以苦笑。不管九爺還是去病,一個女子若能遇見其中一人,得其傾心,絕對是一生中天大的福分,可兩個天大的福分加在一起,卻絕對不是一加一等於二,幸福翻倍,而是一不小心三個人就都會被壓垮。

  再次住在竹館,翠竹依舊青青,白鴿也依舊翩翩飛翔,可人面已經全非。我把我的感慨全藏到了心裡,九爺也盡力掩藏了一切心緒,面上只有淡若chūn風的微笑。

  偶爾間,我不經意地一側頭或者一回眸間,恰恰撞上他凝視著我的眼睛。幽暗無邊的漆黑雙瞳中波濤翻卷,幾多心酸和痛苦在一怔後又立即化作了微笑,我的心會緊緊地一抽,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地移開視線,可內里已是百孔千瘡。

  飲食嚴格遵照九爺的吩咐,何時休息,何時做適量活動,月余後身體已經完全康復過來。我一再追問著九爺和劉徹談了什麼,又究竟許諾了劉徹什麼才令劉徹讓他負責調查玉塔事件,可九爺總是笑而不答。

  自“生病”後,劉徹常命太醫來探望,還時時賜藥,皇后處也有宮人來探望,最最可笑的是李妍也打發了宮人來殷勤垂詢,還寫信傳授她懷孕時養胎的諸般方法,字裡行間全是擔心,估計劉徹看到還真要感動於李妍不忘舊qíng,我們姐妹qíng深呢!

  小風每次見到李妍的人就一副火上頭,想抽刀子的樣子,卻總被九爺的眼光bī得乖乖坐回原處。

  人一走,小風就在我面前跳著腳罵,什麼做生意也玩yīn的,可沒見過這麼yīn的,什麼你們真是好涵養,居然還能微笑著應對。天照勸了兩次,沒有勸住,只能由小風去。

  九爺有一次聽到後,盯著小風看了半晌,看得小風胳膊上的jī皮疙瘩冒了一片,小風摸著胳膊上的jī皮疙瘩,沉默了下來。難得看到這隻螃蟹服軟,我用絹扇掩著臉偷笑。

  九爺對小風淡淡道:“以後李夫人派來的人就由你接待,若有任何差池,長安你就不用待了,你也就是去西域給大哥和二哥打個下手的料。”

  小風低著頭,一個人在原地默默站了兩個多時辰。我和天照說的話,他全充耳不聞。

  一夜之後,小風的神色中多了一些別的東西。天照對九爺道:“長安城的一切以後可以放心jiāo給小風了。”

  “他的心比小雷、小電他們都大,如果想在長安城做一方霸主,這些和官家虛與委蛇的功夫必不可少。”話是如此說,九爺的臉上卻沒有讚許,反倒幾分憂慮。九爺這是擔心小風過猶不及,走得太過,但小風此時鑽進了牛角尖,九爺一時也想不到合適的方法點醒他。

  我既然病好了,於qíng於理,都應該去宮中謝恩。剛把意思和九爺說出,九爺立即道:“不行。”

  我蹙著眉,學著他剛說過小風的口氣慢慢道:“這些和官家虛與委蛇的功夫必不可少。”語氣神態都學了個惟妙惟肖,九爺氣笑地凝視著我,眼中神色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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