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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著對維姬做了個糙原上牧人比馬勝利時的手勢,輕叫一聲,整理好裙子,施施然地坐下。維姬坐到我身旁,掩著嘴直笑。

  那幾位夫人這才明白我所為何物,四處一打量後,都恨恨地瞪著我,卻又不願太過失態,只得故作大方地對我越發鄙夷,用似乎很低,卻偏偏能讓我聽到的聲音說著話:“聽聞她以前是歌舞坊的坊主呢!專做男人生意的,難怪行事如此沒有廉恥。”

  我扭頭對正扇著扇子的江夫人笑了笑:“這位夫人聽聞得不夠多呀!難道不知道李夫人正是從我的歌舞坊出去的嗎?”

  她的臉霎時雪白,長安城中的歌舞坊有史以來做過的最成功的男人生意就是出了個傾國傾城的娘娘,這個江夫人居然貪圖一時嘴快,忘了這件事qíng。

  我的目光冷冷地從其餘幾個女子的臉上掃過,她們雖然不甘願卻終究低下了頭。

  維姬低聲道:“她們怕你!你怎麼做到的?”

  我笑搖搖頭:“她們怕的是去病,也許……還有李夫人。去病的脾氣你應該聽聞過一二了,這幾個人雖然是文官的夫人,她們的夫君並不歸去病統轄,可陛下重武輕文,她們畢竟不敢拿夫君的前程xing命做賭注和我鬥氣,而我……”我冷哼一聲:“今日勢必是一場鴻門宴,反正服軟也不可能有退路,那我也不用再客氣,索xing把這些小鬼嚇走了再說。”

  正說著,李妍和衛皇后攜手而來,身後隨著劉徹新近冊封的尹婕妤。李妍和衛皇后兩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腹部,又都假裝沒有看見,各自移開目光接受眾人的叩拜,反倒尹婕妤向我友善地一笑,輕聲說了句:“恭喜你。”

  李妍恭敬地事事都先請示衛皇后,想看什麼歌舞,或行什麼酒令取樂,衛皇后笑著推卻了:“今日你是壽星,凡事自然是你做主,本宮也只是陪客。”

  李妍和尹婕妤以及其他幾位娘娘商量後,最後以抽花簽為令,服侍李妍的女官做了令主。席間各位夫人使出渾身解數,力求逗李妍一笑,倒也是滿堂歡樂。

  席上氣氛正濃烈時,有宮人來傳旨,抬著一個檀木架,上覆著織錦繡鳳大紅緞。一座晶瑩剔透、寶光流轉的九層玉塔立在其上。如此大的整塊玉石本就稀世難得,再加上雕刻工藝,真正世間罕見的寶物。

  劉徹的這份壽禮一看就是花費了不少心思,眾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望向李妍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敬畏。李妍笑吟吟地命宮人將玉塔擺置於宴席正中間,方便眾人欣賞。

  走路還走得不太穩的劉搖搖晃晃地捧著一個大壽桃上前給母親賀壽,像個小大人一樣,很是規矩地磕頭行禮說吉祥話,本來還像模像樣,結果說到一半突然忘詞了,一面吞著口水,吮著自己大拇指,一面求助地扭頭看向後面的太子劉據,劉據低低提醒他,他卻越急越不會說,望了一圈四周笑盯著他的目光,癟癟嘴,索xing撲進了哥哥懷裡,藏好自己的腦袋不讓我們看。

  好一對可愛的兄弟!一直淡然看著一切的我也不禁笑了出來。衛皇后笑著搖頭,李妍面上雖笑著,眼睛裡卻透著冷,她身旁的侍女立即上前把劉從劉據身旁qiáng抱走。我心中暗嘆一聲,天家哪裡來的兄弟呢?即使他們想天真爛漫,他們的母親也不會允許。

  簽筒落到了起先和我們起過衝突的江夫人手中,她抽了一根簽遞給令主,令主笑讀道:“芍藥籤,抽此簽者可命席上任何一人做一事。”讀完立即將簽放回了簽筒中。

  衛皇后靜靜地笑看著江夫人,江夫人似乎頗為躊躇地想了好一會兒,視線從我們面上掃過,落在維姬的臉上:“我至今難忘上次夫人在席上的示qíng舞姿,想請夫人為我們再跳一次。”

  維姬的身份今非昔比,雖然出身低賤,可畢竟現在已經是堂堂光祿大夫的如夫人。滿堂的歌舞伎,江夫人不點,卻偏偏點了維姬,嘲諷我們當日堂上爭霍去病的一幕,也藉此羞rǔ維姬。

  我嘴邊噙了絲笑盯著令主,那個宮女與我對視了一會兒,眼中終是露了一絲畏懼撇過了頭。她們對我畢竟還有幾分顧忌,可對維姬……維姬的臉漲得通紅,又慢慢恢復正常,她在案下握了下我的手,姍姍立起獻舞。

  衛皇后聽到江夫人點的是維姬,神色釋然,漫不經心地轉過頭和劉據說著話。李妍向我一笑,端起杯酒慢品。我心頭忽然掠過一句話,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敵人。

  維姬的舞姿曼妙動人,奈何滿席的人或驚詫、或嘲弄、或鄙視、或不敢惹事低著頭只顧著吃東西,根本沒有人真正在看,反倒被rǔ母抱在懷中的劉看得極是專注,jīng彩處拍著小手咯咯笑,掙扎著要下地,rǔ母無奈只得放了他下地,讓他立在一旁觀看。

  維姬隨著舞曲旋轉著身子,我看到兩三顆滾圓的珠子不知道從哪裡滾出,“小心”二字還未出口,維姬已經踩到珠子上,身子向後摔倒,她的手下意識地去扶東西,匆忙中拽住了托著玉塔的紅綢,身子摔倒在地上的瞬間,那座晶瑩剔透的稀世珍寶也被砸成了數截。

  原本立在一旁看舞的劉看到維姬要摔倒,搖搖晃晃地想去扶她,幸虧一旁坐著的女子手快,拽回了劉,可即使這樣,濺起的玉片從劉胳膊上划過,不大一會兒,已流了一手的鮮血。嚇得宮女rǔ母全亂了套,扯著嗓子喊“太醫”。

  李妍低頭查看劉的傷勢,待擦gān淨血後,發現只是割了兩條口子,她眼中的驚懼淡去,面上卻越發顯得倉皇,眼中珠淚盈盈,厲聲喝罵著rǔ母宮女。

  我憋著的一口氣現在才緩緩吐出,幸虧、幸虧沒有大事,可即使這樣……打碎皇帝賞賜給娘娘的玉塔已是重罪,此時又傷了皇子,更是罪加一等,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我心中咯噔一下,扭頭看向維姬,一堂慌亂中,她反倒只是靜靜跪在地上,雖然臉孔煞白,神色卻十分平靜坦然。她脫下拇指上的玉指環,迅速塞到我手中,低低道:“維姬無福,麻煩你轉告日,淪落異鄉,能遇見他已是此生之幸,不必再掛念我。”

  李妍看了一眼維姬,抱著劉,望著地上的玉塔碎片對衛皇后道:“一切聽憑皇后娘娘處置。”

  維姬背叛了李妍,李妍肯定想讓她死。今日的事qíng明面上全都是維姬的錯,而且兩件都是重罪,衛皇后犯不著為了維護一個與己無關的西域舞女而與李妍起衝突。

  衛皇后看都沒有看維姬一眼,淡淡道:“一切按照宮中規矩辦,誤傷了皇子先受杖刑一百,雖然是後宮的事qíng,但玉塔之事本宮覺得還是應該由陛下處置。”

  李妍點點頭。

  杖刑一百!光這個罪名,維姬已經是非死不可,還需要什麼後面的?李妍哄著劉,眼睛卻是挑釁地盯著我。立在衛皇后身後的雲姨朝我搖頭,衛皇后看向我時,帶著勸誡的眼光掃向我的腹部。

  我手中緊緊拽著日的指環,拽得手都疼。為了孩子我應該忍、應該忍……日碑給維姬這個指環時,他絕對想不到我已有身孕,我還需要照顧一個脆弱的小人兒,事後他應該會體諒我的處境。而且今日偏偏如此倒霉,連李妍自己都肯定沒有想到她的陷阱能發展得如此完美,會把皇子牽扯進來,傷得雖輕,罪名卻是天大。

  維姬被宮人向外拖去,她閉上了眼睛,一臉平靜。

  我一面不停地找著各種理由讓自己忍,可一面又在不停地問自己,如果我今日讓維姬死去,我以後能活得心安嗎?如果我為了自己可以隨時犧牲掉別人的生命,我和越變越yīn狠的李妍又有什麼區別?我當年恨伊稚斜背叛朋友,難道我這不是另外一種背叛?

  我驀地叫道:“等一下!”

  衛皇后滿是無奈地瞪了我一眼,裝作沒有聽到,李妍卻是得意地笑了,微朝我點點頭:金玉,你沒有讓我失望,歡迎進入陷阱。

  我跪倒在衛皇后和李妍面前:“維姬雖然有錯,卻不是罪魁禍首。”我攤開手掌,一顆碧玉珠子躺在掌心。

  當時一團混亂中,我只搶著撿到一顆珠子,這個物證實在太單薄,單薄到似乎只是把我拖下了泥塘,卻不能讓任何人浮起:“當時維姬跳舞時,民女看到有幾顆這樣的珠子滾到她的腳下,她因此而摔倒。”

  李妍瞟了眼珠子沒有說話,她的宮女道:“皇子和公主們常拿著這種玉珠子彈著玩,難道你的意思是說……”她猛地掩住嘴,跪下磕頭:“奴婢萬死。”

  李妍扇了她一耳光,喝罵道:“賤婢,什麼話都敢亂說!”李妍看向周圍的人:“除了金玉,還有誰看見這種珠子滾到維姬腳下了?”

  所有人都拼命搖頭。

  李妍一言不發地看向衛皇后,此時已經不是殺一個維姬就可以了事了,一個碧玉珠子把流言導向了在場的皇子和公主,誰有可能會心懷嫉恨想打碎父皇賞賜給李夫人的玉塔?還傷了幼弟?

  衛皇后的唇邊帶了絲冷笑:“徹查到底,先把維姬帶下去關著。”李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衛皇后,衛皇后保持著唇邊的那絲笑,繼續道:“把金玉也帶下去看管好。”

  “咣當”一聲,獄卒鎖上了牢門。

  維姬眼中淚花滾滾:“小玉,你何必把自己卷進來呢?”

  我拿起她的手,把玉指環給她戴上:“既然是日親手jiāo給你的,即使要還給日,也該你親手還給他。”

  維姬剛才赴死時面容平靜,此時反倒眼淚簌簌直落,我替她把眼淚擦去,四處打量了下牢房:“比我想像得好一點兒。”

  維姬立即站起,把地上鋪著的稻糙往一起攏,堆了厚厚一高垛,要我坐上去:“牢里終年不見陽光,地氣太yīn毒。”

  我摸著自己的腹部,心中暗道:對不起,你爹爹走了未久,我就把你照顧到牢獄裡來了。我一直把李妍看做衛氏的敵人,並沒有真正把她當做我的敵人,可今天起,我們之間再沒有任何qíng分。她竟然一個陷阱套一個陷阱,這個陷阱的盡頭到底指向何方?李妍想靠此來傷害劉據和衛皇后,出手未免太輕了,她究竟想做什麼?我此時一點兒都看不清楚。

  兩天過去,沒有任何動靜。估摸著陳叔和紅姑她們早已亂套,也肯定想過辦法來看我,卻一直沒有出現,事qíng看來很嚴重。

  我們的飯菜已經好過其他犯人很多,但和我日常食用一比,和豬食也差不多,我並不是挑嘴的人,什麼都能吃,可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卻被我們養得有些嬌貴,自懷孕後一直貪吃的我變得吃不下東西。

  維姬把她的飯菜中看著好一些的全都揀給我,只給我吃兩份飯菜中最好的一部分,我也不和她客氣,但即使這樣,我仍舊沒有胃口。qiáng迫自己多吃幾口,一轉眼又立即吐出來,維姬急得眼淚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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