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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淚眼模糊里,“北京”號靠岸,拋錨,下船。這是一場探險,也是一場修行。夢想是一種動力,也是一種信仰。一切盡在不言中,我和身邊的每一個人緊緊地擁抱,我的愛人,我的朋友,我的夥伴,我的同胞。

  梁紅掐自己的臉,夢想成真的那一刻,她卻忽然覺得那麼不真實。

  20多年前,小男孩對小女孩說,我要給你一個不一樣的婚禮。一年以前,老男孩在北極,向他心愛的女孩求婚成功,並在心裡暗暗承諾,自己要在南極跟她結婚,給她全世界最特別的婚禮。

  這個故事,若gān年後我可以講給孩子們聽。20多年的夢想,5年的準備,8個月的航行,18000多海里的航行,九死一生,我帶著我的愛人,到達了夢想中的地方。我卻有些手足無措,老布說第一次結婚的人都有點兒緊張。梁紅依然淚眼滂沱:“到了南極就算是夢想成真了,有沒有儀式並不重要。”

  這個遺憾美堅決不能留。最特別的婚禮,我早已有了計劃。

  長城站的紅房子,很像新房。一年前,奧伊米亞康的紀念碑是我求婚成功的見證;今天,長城站的石碑則是我結婚的見證。長城站的曹站長,是我和梁紅的證婚人。

  沒有大花轎,沒有跑車,接新娘的是一艘小小的香蕉船。科學家們要用一個小小的香蕉船放一個測cháo儀下海,我讓梁紅坐了上去,然後開著我們船上的小艇,把新娘接了回來。

  長城站門口,飄揚著五星紅旗。梁紅還沉浸在坐“花船”的美好感覺里。我說:“咱就要jiāo換戒指了,我還有個新婚禮物要送給你。”

  通過北京的朋友,我給巴西、瑞典等國家的領導人發了郵件,希望我們的婚禮能夠得到他們的祝福。這就是準備送給梁紅的新婚禮物。國際友人們很友好,幫我實現了這個願望。

  德國總理安格拉·默克爾的祝福:“愛qíng不是終日彼此對視;愛qíng是共同瞭望遠方,相伴侶行。祝福你們前路一切安好!”

  瑞典首相賴因費爾特的祝福:“祝您和您的未婚妻平安幸福,給您最美好的祝願。”

  波蘭總統布羅尼斯瓦夫·科莫羅夫斯基的祝福:“謝謝您與我們分享如此非凡的航海探險。在這場攜手而行的探險旅程中,祝福您和未婚妻一帆風順!”

  加納總統馬哈馬的祝福:“為了這樣勇敢無畏的環球航海,也為了如此非同凡響的婚禮,我們向您表示祝福。”

  “這份結婚禮物全世界獨此一例。”我對梁紅說。

  她已然不能自已,淚水又要湧出:“……你讓我先哭一會兒。”

  曹站長也代表長城站送了我們一份特殊的結婚禮物:一滴南極冰蓋下的水,這是世界上最純淨的水滴。

  “270,我也送你個禮物。”老布說著,就和曾喬、球球,就把我倆往海邊帶。我有些納悶,他們在船上準備了什麼,這麼長時間我不可能不知道。

  走到海邊,他們仨麻利地把自己脫得只剩下內褲了,然後一齊“撲通”一聲,跳進了長城灣的冰海里,邊游邊凍得“咬牙切齒”地喊:“祝船長新婚快樂!祝老張和梁紅百年好合!”

  在溫度零下的冰冷海水裡,他們凍得遍體通紅。我的朋友們、水手們,用這樣一種方式,給我們送來了最赤誠的祝福。我和梁紅感動得咬著嘴唇忘了怎麼表達感謝,只能忍著淚水,心疼地招呼著他們趕緊上來,穿上衣服。

  我從口袋裡掏出出發之前,在北京的一個並不正式的婚禮上,我和梁紅互相jiāo換保存但並沒有戴上的戒指。“丫頭,終於到這一步了,戴上戒指,咱們就結婚了。”在30多年的漫長歲月里,我們攜手走過。在我險些要截肢的時候,梁紅哭著說要跟我一輩子;在我處在人生谷底的時候,是她陪著我重新走了出來;在馬魯姆火山的時候,梁紅說如果老張出事了,我也跳下去;在穿越北太平洋風bào帶我崩潰痛哭的時候,是她的肩膀和安慰,讓我重新燃起了對夢想的堅持……

  小雨夾雜著風雪,給我們撒下了婚禮的彩紙。“感謝爸爸媽媽,這是出發前媽媽給我的戒指……”梁紅再一次哽咽了。

  過悠悠卅年歲月,行漫漫萬里長路,我們始終在一起。走了30年,走了十萬八千里,在離家最遠的地方,我們結婚了!儀式不重要,又是那麼的重要。兩枚戒指,兩顆心,早已熔鑄在了一起。

  “我出生的時候你們就在談戀愛,現在我都19了,終於可以改口了。”球球笑著說。

  “哥們兒你真能折騰,跑南極來結婚,讓我跑這麼遠來捧場,喜酒都沒喝到。”老布依然一副痞樣兒。

  “我從頭到尾見證了你們這趟結婚之旅,啥也不說了,祝你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感謝曾喬的一路陪伴。

  去企鵝島拍婚紗照,也是梁紅和我一直以來的一個願望。

  在去往企鵝島的路上,我們看到了納爾遜冰蓋。極度震撼,它的厚度有四五百米,從女媧補天時就存在了,遠遠望去,雄渾而冷傲。冰蓋頂上一片蒼茫的白色,分不清雲朵和積雪,險峻的冰川fèng隙里,能看到深深的幽藍色,仿佛幽靈輕舞,神秘而奇幻。

  小艇靠近,在冰冷的冰面上,仿佛能看見時光流影。它是億萬年的歷史沉澱,恐龍縱橫在這片大陸,東非古猿在鑽木取火,遠古戰士們金戈鐵馬,百萬勞工在修築萬里長城……歷史的篇章,生命的輪迴,仿佛在它的鏡面里全部成像。

  企鵝島到了,那是一幅更獨特的人間美景。感覺不到空氣在流動,仿佛進入了真空。雪原像一面鏡子,讓人不忍踏足留下腳印。南極並不是一片白,點綴的綠色苔蘚,讓這片土地更加盎然。

  憨態可掬的小企鵝們,一點兒也不怕生,揮著翅膀,搖搖擺擺地湊過來迎接我們。《南極條約》規定,不要靠近企鵝,儘量保證離它們五米開外,但可愛的企鵝們湊上來,我們無法拒絕。

  梁紅脫下外套,裡面穿的是婚紗。白色的婚紗,在雪地上蔓延開來,和茫茫雪野融合在了一起,仿佛整個南極都是她婚紗的裙擺。美極了。凍得瑟瑟發抖的梁紅滿臉笑意。我問她冷不冷,她哆嗦著搖頭,臉上全是幸福。

  小企鵝們跑上樑紅的婚紗,簇擁在我們身邊,對著鏡頭賣萌,讓人忍俊不禁。這到底是要當伴郎伴娘呢,還是在故意搶鏡?

  我們拍了一路,小企鵝們蹣跚著跟了一路。“要是企鵝不怕熱,我絕對帶回去一隻,當兒子養。”

  拍完婚紗,我們五個人安靜地躺在冰面上,仰望碧徹天空。寧靜也能帶來震撼,無言之中,心裡百感jiāo集。身邊是我的媳婦兒,我的生死哥們兒。人生還要怎樣才算完美?

  我們為了夢想而出發,一路堅定地走來,不怕風雨,不懼波làng,無畏生死,無愧於心。所有半路離開的、路上遇見的、後方幫助的,每一個人,都讓我們的這次南極之旅,豐滿而充實。

  南極不是終點。

  本文節選自《侶行II》,作者:張昕宇,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4年9月。'

  ☆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一直都在——蘇辛

  高考分數下來時,我查完自己的,又查了一個男生的。

  是我暗戀的那位小L。

  小L跟我的分數差不多,並不理想,我們倆誰也考不上自己想去的大學了。

  當年手機還沒普及,網絡也還稀罕,我家也沒有電腦。

  想安慰一下他,卻覺得,大張旗鼓地打電話到他家,由他家人再去叫他,自己再說幾句於事無補的冠冕堂皇的安慰話,似乎是很不妥當的——這更像是一種對自己“善解人意”的標榜,而不是真正地感受他的感受,為他覺得遺憾。

  於是,我很久都沒有聯絡他。

  直到有一天,好友約我去網吧玩。剛學會上網的女生還不會打遊戲之類的,瀏覽了一會兒網頁,我想起自己知道他的E-mail,便給他發了一封信。

  信很短,只有兩段。簡單問候並祝福了他,之後附上了一首短詩,是台灣詩人瓊虹《記得》的第二節:

  關切是問

  而有時

  關切

  是

  不問

  倘或一無消息

  如沉船後靜靜的

  海面,其實也是

  靜靜的記得

  因為即時通信的不發達,直到下次我又有時間去網吧,才看見他給我的回信。

  他說,因為考試失利,在家裡很是鬱悶,每逢別人問起,都覺得十分羞窘。而我採用的這種方式,讓他好受多了。

  不得不說,他的回覆,讓我也好受多了。

  三年前,我親愛的朋友小D,在年頭和年尾,分別送走了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每次遇到這樣的事,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麼,可以做什麼。

  得知伯父罹患癌症的時候,我已離開Z市。但即使還在那裡,我能提供的幫助也很有限:當時經濟狀況一團糟的我,甚至無法在最簡單也最有效的“錢”上給出幫助。

  我只能看著她奔波在醫院裡,聽她偶爾對我傾訴。我能做到的,就是用心聽進她說的每一個字,給出我真實的回應。

  病qíng反覆了一段時間,伯父終究還是離去了。

  之後不久,伯母也再次中風,導致偏癱。小D晝夜照顧著她,多次崩潰大哭。最終,在年關將至時,伯母也去世了。

  那段時間,小D完全消失了,像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因為擔心,我隔一段時間就給她打一次電話,但她從來不接。

  她只是偶爾更新一條微博,內容都是對父親母親的懷念,表達著自己不能更多地去愛他們的懊悔。

  每次看見她更新,我都馬上跟上一條評論,但她也很少回復我。

  但是,看見她還在更新,我就放心了,知道她在恢復,雖然恢復得很緩慢。

  我堅信小D會渡過難關。因為她是這樣的一個女生:

  我們宿舍每個人都分有一個衣櫃,衣櫃的鎖是自己買的獨立的明鎖,不是暗鎖。有一天,總是丟三落四的我把自己的鑰匙鎖在了衣櫃裡。沒有備用鑰匙,我只好看著鐵鎖gān著急。這時候,小D找出來一個小錘子,對著鎖開始敲起來。整整一個小時過去,她硬生生把鐵鎖敲掉了一個角,打開了鎖環!

  我相信這樣堅韌的小D,不會被任何事打敗。

  很久很久之後,小D第一次給我打了電話。她說,跟父母的相處,尤其是跟母親最後一段朝夕相處的時光,讓她終於最深刻地了解了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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