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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輩子我來去無牽掛,只留下這些念想,陪我到最後。這是你車上的後視鏡片,我捨不得還給你,就送給我吧。還有這把傘,雖然打上之後,裡面比外面雨更大,可多虧了它,才讓我找到機會,送你回家。」

  說著,沈行琛微微一笑,取出最後一樣東西——那隻一直被他帶在身邊的沙漏,動手將它拆開,露出裡面靜止的暗色細沙:

  「這是江天曉的骨灰。事情到了這一步,他也可以安心了。趁我還有這個能力,就讓他遠離剩下的紛擾,回歸大海吧。」

  第221章 突然想再多活兩天

  裴郁就那樣看著沈行琛打開沙漏,手腕一揚,灰白相間的骨灰紛紛揚揚落入大海,被滔滔的清波埋葬。

  他這才恍然,為什麼之前提出要去祭奠江天曉時,對方告訴他不必了,沒有墓碑。

  原來沈行琛一直將他的墓冢帶在身邊,時刻不曾離開。

  「其實骨灰剛拿到手的時候,沒有這麼細。」沈行琛望著空沙漏,語調憂傷,像對他講,也像自己回憶,「那會兒我天天磨到凌晨,連續一個禮拜,才磨成現在這個勻淨的樣子。做成沙漏,也是為了提醒我自己,時間在流逝,江天曉的冤屈,還沒有昭雪。」

  說完,又笑著朝裴郁看過來,一隻手輕輕放在腰側,裴郁知道,那是他腰上那塊淺玫瑰色燙傷痕跡的位置:

  「小裴哥哥,我又騙了你,這裡的傷不是油燙的,是我那時候偷骨灰留下的。」

  沈行琛對他說,七年前自己跑到殯儀館去送別江天曉時,遇上了何年,便借了對方的假記者證一用,混進一牆之隔的火葬場,去等江天曉的骨灰。

  遺體燒完後,焚屍爐門被打開,要等溫度降一降才能進去收集,他便把當時身上帶的所有錢都灑在拐角處,一疊聲地問這是誰掉的錢,趁在場其他人都去查看時,迅速跑進爐子,偷了一捧骨灰帶出來。

  滾燙灼熱的骨灰,給他腰上留了個去不掉的淺淺疤痕。

  「江天曉救過我一命,我還他一個清白,勉強也算不欠他了。」沈行琛唇角的月牙兒,彎彎蕩蕩,勾勒大海的風浪。

  裴郁心頭一動,不由得問道:

  「當年你在學校,想炸掉的不只是霍星宇車的輪胎,對嗎?」

  「我想和他同歸於盡。」沈行琛笑笑,語氣里有著雲淡風輕的哀涼。

  他說,那個初夏時節,他撞破霍星宇伸到女同學裙底的手,隨後又被老師叫去教育一通,還沒等全想明白,霍星宇便找上門來,以他某門功課拉低了年級平均分為理由,叫他去補課。

  坐在空無一人的教室里,他有些不安地等待著「其他還沒來的同學」,喝下一瓶霍星宇遞來的飲料後,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他已經躺在了那家小賓館的床上,被霍星宇壓著,喪失了反抗的力量。

  回到學校後他沒去上課,一個人跑到澡堂,整整洗了四個小時,洗到澡堂關門趕人,才踉蹌著出來。

  他從化學實驗室偷來那些材料,找到霍星宇的車,打算將對方連人帶車炸上西天,還往自己身上灑了許多,準備到時候拼命抱住霍星宇,防止對方逃脫。

  結果還沒等成功實施,就被江天曉發現並阻止。

  裴郁總算明白,當初為什麼會有「江天曉一個法學生,居然懂得炸藥配比和分量」的違和感,根本就是沈行琛沒說實話。這人都往自個兒身上灑炸藥了,鬼都看得出來。

  他幽幽地呼一口氣,心口針扎似地,泛起綿密無休的疼:

  「那現在呢,你連何年都能殺,怎麼不乾脆殺了霍星宇?」

  「死算什麼,太便宜他們了。」沈行琛眸中森涼的笑意,讓裴郁不禁周身一凜,「我要他們長命百歲,每分每秒,都生不如死。」

  看著他唇邊那抹比氣溫更冷的弧,裴郁抿住雙唇,一時有些發不出聲音。

  沈行琛是什麼樣的人,他比誰都清楚。

  危險,殘忍,愛得痴迷,恨也瘋狂。刪水銀跳樓

  自始至終,他迷戀的模樣。

  耳畔只有喧譁的海風掠過,還是沈行琛開口,打破了沉默:

  「何年不是什麼好人,他有偷窺的癖好,還專門建了地下暗室,沖洗他偷拍的那些隱私照片。可他罪不至死,而且在我走投無路時收留了我,我不想殺他。」

  裴郁凝視著他,眸光微動,如風中的古井。

  「他明明有機會好好活著,可他偏偏起了不該起的覬覦之心,自己找死。」沈行琛眼中波光粼粼,像映著多年前那場橙黃的火光。

  他對裴郁說,自從何年某次醉醺醺從外面回來,不慎撞見他在浴室,就生了齷齪心思,軟硬兼施想強迫他就範,都沒能成功。

  終於某天他回到事務所,發現何年喝了酒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而床邊掉落的打火機不知怎地引燃了散落的衣物,火勢蔓延得迅猛而無聲。

  他呆立在原地,不言,不動,直到火焰帶來的熱浪灼痛了他雙眼,才如夢初醒般,一步一步,退到安全距離之外。

  退開之前,他信手一揮,清亮的酒液便灑了何年一身。

  他看見了,何年被濃煙與疼痛驚醒,身陷火海,無力逃脫,在那片跳躍的烈焰中,向他伸出求救的手。

  可他沒有上前,也沒有回應,只是安靜站在那裡,眼底盈滿比煙霧更濃重的哀傷,任由那個翻滾掙扎的身影,逐漸在視野中寂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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