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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糖葫蘆這種東西——他由衷想道——確實挺好吃的。

  沈行琛手裡折了一半的紙花無力垂落,裴郁無暇去管什麼花,把人抱起來,幾步就走進了臥室。

  他將沈行琛壓倒在床上,聽見對方含含糊糊,吐出被兩雙唇擠得變形的語調:

  「我還……沒洗澡……」

  「一會兒我幫你洗。」他也含混道,空出一隻手,去扯對方的衣服。

  指節滑過對方腰上那塊淺玫瑰色陳舊燙傷,指尖在上面輕輕打轉兒,激起身下人一陣抖索的顫慄。

  沈行琛微微喘著氣,抬手勾住他脖子,輕輕一笑,眸光迷離:

  「這可是你說的……嗯……」

  這是裴郁今夜聽到沈行琛說的,最後一句完整的話。

  ————

  喬湘的判決結果,很快便出來了。

  鑑於被害人孟臨溪生前劣跡斑斑,犯有勒索等重大過錯,又有參與製毒販毒的前科,而嫌疑人喬湘屬於激憤殺人,主觀惡性小,認罪態度好,積極配合坦白,還有自首情節,並且家裡願意給予孟家一定經濟賠償,最後,只判了三年六個月。

  喬湘被從看守所轉移到監獄那天,廖銘申請送她上路,所以給孟家老娘送錢的活計,就落到了裴郁和豆花兒頭上。

  裴郁本想和從前一樣,將這類差事推給廖銘手下的小唐小賀他們,然而存摺捏到手裡的一剎那,他還是改了主意,決定自己去一趟。

  東城區城郊的筒子樓,和他們頭回來時一樣破敗,光線昏暗,大白天也有人開著燈,樓上樓下,都散發著年深日久,揮之不去的潮濕霉味。

  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他們選了上午的工作時間過來,這個點兒沒什麼鄰居會來圍觀,可以避免些不必要的口舌。

  豆花兒壓著聲音把門叫開後,裴郁發現,站在門內的孟老娘,脊背佝僂,步履蹣跚,頭髮枯白,似乎比上次見到她時,顯得更加蒼老。

  她失明的雙眼本就渾濁無神,加上身形嶙峋,動作機械,於淡薄陽光下看來,仿佛誤入陽間的鬼魅。

  聽豆花兒表明身份並說明來意後,孟老娘並沒什麼反應,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有種無悲無喜,超脫一切的薄涼。

  第168章 已經……這麼野了嗎

  孟老娘簡略地道,自己已經從鄰居的風言風語裡,知道了孟三兒的遭遇。

  其實不用她過多描述,裴郁也能想到,那些人抱著一半同情,一半看熱鬧的心態,有意無意地提起,孟三兒做了錯事,被警察斃了,還有人說,他得罪了不該惹的人,落得慘死下場。

  鄰居間口口相傳的版本有真有假,但都指向同一個結果——孟三兒死了,且人人拍手稱快。

  孟老娘沒有多問,也沒有怨言,只說,政府做得沒錯,三兒不是啥好人,光牢飯就吃了多少年,死了也好,省心,免得禍害別人。

  她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裴郁明白,那不是因為不在乎帶來的麻木,而是由於無可更改,導致的絕望。

  豆花兒轉頭和他對視一眼,輕輕嘆口氣,氣息里滿是悲憫的唏噓。

  「……我不要錢,這錢你們拿回去。」孟老娘最後說道,失去焦點的眼眸垂著,眼皮仿佛再也無力抬起,「能不能……把他的骨灰給我?」

  「骨灰?」豆花兒下意識重複道,睜大眼睛,徵詢裴郁意見。

  「他死在外邊,也沒給我留下什麼念想。」孟老娘語氣飄忽,原本波瀾不驚的語調中,漸漸帶上些懇求意味,「有他一點子骨灰,擱在家裡頭,啥時候我死了,也算他在我老婆子跟前兒送送終。」

  這是一個讓人聽了便無法拒絕的請求,不因對方老得風燭殘年,雙目失明,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死掉,對別人構不成威脅,只因它,出自一位母親的口中。

  死者罪無可恕,一切形容惡劣的標籤都可以將他整個人吞噬,社會可以唾棄,法律可以制裁,但「兒子」這個身份,洗不去剪不掉,就橫亘在那裡,變成永遠填不上的空洞。

  感知到豆花兒的目光,裴郁輕輕點頭,又聽前者語氣消沉地答應道:

  「好,我們會向上邊申請,送一盒骨灰過來。」

  喬湘自首後,局裡很快便結案,孟臨溪的碎屍也被裴郁縫合好後,拉到殯儀館火化了。

  雖說骨灰的歸宿大概率還是要被送還回來,但在局裡同意之前,也沒人敢擅自前去領取。

  得到肯定答覆後,孟老娘也並沒表現出多少欣喜,只是「哎,哎」地應著,佝僂的身軀壓得更低,神情中有種冷漠的唯唯諾諾。

  豆花兒又安撫孟老娘幾句後,把存摺遞過去,對方卻執意搖頭,不肯收下。

  裴郁移開視線,以眼神示意豆花兒,先走一趟殯儀館,把骨灰拿來再說。

  一轉身,卻差點撞上一個人。

  「小何偵探!」豆花兒低叫一聲,幾個人往旁邊走了走,方便交談。

  「你怎麼來了?」豆花兒的口氣說不上是驚喜還是驚訝,「你什麼時候來的?」

  「就剛剛。」沈行琛隨口應道,微微一笑,先朝裴郁拋了個眼風,「來給你們送這個。」

  他舉起手,展示一隻小瓷罐。

  是市面上常見的那種骨灰罐,黑色罐身,描著細金線福壽紋,應當是領到骨灰之後,順手從殯儀館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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