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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丁勝明顯愣了一下,錄音沉默幾秒,才略略遲疑道,「霍總,你是要我……作偽證?」

  又是一陣壓抑的靜默,電流聲里,只有對峙雙方的呼吸,隱約可聞。

  「這話……恐怕不太好說吧?」丁勝支吾一下,拖長的腔調如司馬昭之心。

  「三十萬,一次付清。」霍成麟也不與他多扯皮,直奔主題。

  「這……」丁勝不置可否,話鋒一轉,猶疑著問道,「樓上發生什麼事了?我得先簡單了解一下。」

  霍成麟冷嗤一聲,語調漫不經心,隔著電路,裴郁都能聽出他話里的不屑與冷酷:

  「考慮到你的人身安全,我建議你最好不要了解。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丁勝剛發出一個音節,又被霍成麟截住話頭,狀若無意:

  「別忘了,永久保守秘密的方法,還有另外一個。」

  那聲音冷而陰鷙,無端使裴郁想起雨林中斑斕的毒蛇,蟄伏在獵物身後,無聲地吐著危險的花信,隨時都會飛竄出來,給予致命一擊。

  丁勝顯然也想到了這點,沒再過多拉扯:

  「那好,一言為定。不過這錢……霍總可不能翻臉不認人吶。」

  「放心。」霍成麟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只有一樁地下交易完成後的凝重與疲憊,「做生意最講誠信,你守信,我絕不食言。」

  兩人沒再言語,想必都在以眼神互相窺探。短暫安靜過後,錄音便戛然而止,播放完畢。

  指尖捏著這支輕飄飄的錄音筆,裴郁只覺得掌心沁出一層微涼的薄汗,那筆仿佛有千鈞重,壓得他手掌如心頭情緒不斷下墜,無法抬起。

  他基本可以確定,錄音中交談的兩人,正是七年前的丁勝和霍成麟。

  通過時間判斷,對話就發生在當年江天曉案發後的第二天。

  而從兩個人語焉不詳,卻又意有所指的內容來看,他們正在商量的,就是江天曉案的證詞。

  現在裴郁有理由相信,那時候丁勝作為賓館前台,被霍成麟砸了三十萬作偽證,提供了對江天曉不利的證言。

  這證言,是將江天曉和霍星宇進賓館的前後順序調換。

  想到這裡,裴郁只覺得周身籠罩一股寒浸浸的氣息,從地底升起,把五臟六腑裹挾入無盡的虛空,餘下冰鋒,直上眼眸。

  也許,一直以來他隱隱的猜測,是對的。

  七年前的江天曉案,根本不是被摘出去一個同案犯。

  而是被善惡顛倒,黑白混淆。

  霍星宇,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強姦殺人犯。

  這個認知使他受到的衝擊非同小可,不僅僅是因為張冠李戴的冤屈而身敗名裂,背負七年惡名的江天曉,更是源於另一個參與這樁狸貓換太子鬧劇的人。

  嚴朗。

  卷宗里那份單小梅的屍檢報告上,嚴朗的簽名還歷歷在目,鐵畫銀鉤,筆走龍蛇,一望即知,是親手寫就。

  如果推測成真,那麼嚴朗將成為導致江天曉含冤身亡的幕後黑手,親自將一個善良的無辜之人,釘在罪惡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只要想到這種可能,裴郁的指節便微微發顫,渾身冰冷,如墜數九寒冬。

  無需閉上雙眼,他就能看見腦海里兩個拼命跳躍的小人,一黑一白,情緒激烈,爭執得面紅耳赤。

  ——不,我不信這是嚴朗能做出來的事!

  ——可嚴朗的業務水平有目共睹,想要瞞天過海,簡直易如反掌!

  ——或許嚴朗只是不知情而已,他對屍體做的所有勘驗都沒有問題!他可能也被霍成麟蒙蔽了,你沒看到霍成麟是怎樣偷天換日的嗎?

  ——你也太相信那個姓霍的了!他一個外行,有多大本事,能把性質如此嚴重又如此惡劣的案子,嫁禍到另一個人頭上,搞得滴水不漏,毫無破綻?

  ——然而嚴朗沒有理由這樣做,不是嗎?他為什麼要去冤枉一個好人!

  ——你忘了沈行琛曾經告訴過你的話嗎!七年前嚴朗的兒子生過一場大病,動過很複雜很費錢的手術,出國後再也沒回來,而不久之後嚴朗本人也提前辦了病退,隱居起來,洗手不干。這一切的一切,還不夠明顯嗎?

  ——我不信!師父不會為了錢出賣自己的靈魂,他一輩子都在幫助死者說話,最後一刻,又怎麼會捂住那個可憐孩子的嘴!單小梅才十四歲,她連初中都還沒畢業!

  ——你第一天認識活人嗎!活人的品格有多堅固,能讓你在這裡大言不慚?沒人看見的黑暗中,往往隱藏著最骯髒的罪孽,更何況是為了得到觸手可及的利益。別忘了,你,裴郁,作為活人的一份子,十歲的時候,就把自己的親生父親,推下了樓!

  ……

  喧囂的吵鬧戛然而止,純白無瑕的天使碎成齏粉,眼底赤紅的惡魔大獲全勝。

  裴光榮那雙血紅又渾濁的眼睛,斜成獰笑的弧度,伴著桀桀怪聲,踏著森森地獄冥火,如嗜血的鬼魅索命而來。

  裴郁靜靜倚在牆邊,手裡捏著那支錄音筆,一動不動,心底空洞,目光茫然,像背井離鄉被抽乾魂魄的亡靈,迷失在遠方。

  第140章 黑色塑膠袋

  「裴郁?」

  幾步之外,廖銘站在那裡,口氣與他的眼神一樣詫異:

  「你怎麼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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