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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什麼都沒帶出來嗎?」

  蔣鳳桐沉默著把一些日用品塞進包里,一言不發。

  還是桑斐在旁邊漠然答道:

  「我給她的。」

  豆花兒識趣地吐吐舌頭,沒再追問下去。

  ————

  返程的車上,裴郁搶先坐到副駕駛,把後排座位,留給豆花兒和兩個孩子。

  他偶然向後瞥一眼,發現蔣鳳桐依舊不肯說話,安靜而頹然地坐在窗邊,望著窗外從山林一路變成街景,雙目無神又呆滯,像聊齋里被奪去魂魄的書生。

  倒是桑斐,或許眼見木已成舟,再多抗拒也是無用,索性一五一十,交代了這場「綁架案」的全部經過。

  原來,為了不讓蔣鳳桐家裡發現並嘮叨,兩個女孩始終私下裡悄悄聯繫。有桑斐的寬慰和鼓勵,蔣鳳桐才能堅持這麼久。

  學習和生活上的長期壓抑與焦慮,讓蔣鳳桐的忍耐到達極限。終於,因為高考占用教室而放的四天小假期,加上月考的一名退步,使她和父母的矛盾被徹底激化,她下定決心,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學校和家。

  她一直以來的悲傷難過,桑斐都看在眼裡,於是當她提出想要逃離時,毫不猶豫便決定,助她一臂之力。

  六月十號當晚,蔣鳳桐返校簽了到,並見過老師同學,把行李放在宿舍後,便趁沒人注意,找個機會,從後門偷偷溜了出去。

  當時正逢假期結束,學生返校,人流熙攘,平時不開的小後門此時也被打開,方便學校內部員工通行。學生主要集中在前門,並且天色已晚,幾乎沒有人發現她的逃脫,攝像頭也只是拍到她模糊的身影。

  走出校外後,蔣鳳桐找到騎著共享單車,前來接應她的桑斐。

  而桑斐,正如裴郁所推測那樣,特意在晚自習時間和同學吵架,留下自己在場的證據,又以買水杯為藉口出來,去找蔣鳳桐。

  兩人會合後,迅速趕到十九中附近好來屋大酒店,那裡管理制度鬆散,無需身份證。她們用桑斐的名義開了房,讓蔣鳳桐暫時安頓下來,桑斐又馬不停蹄回到教室,做出商場關門,沒買到水杯的假象。

  為打消蔣鳳桐父母尋找她的念頭,兩個人商議,由桑斐假扮綁匪,用一張臨時電話卡,給她父母發去勒索信息。桑斐本來想發給蔣天偉,但在蔣鳳桐建議下,轉而發給了更容易相信別人的李穎。

  也正是這個商議過程,導致信息並沒有第一時間發出來,正式成為綁架案的一個疑點。

  她們特意把金額拔高到蔣鳳桐父母給不起的數目,一捱到截止時間,便順理成章「撕票」,讓蔣鳳桐這個名字,撲朔迷離地死掉。

  而為了儘量提高這件事的可信度,桑斐還讓蔣鳳桐忍著疼,咬牙放了點血,塗在她偷來的娃娃斷臂上,和頭繩一起,趁著夜色,提前埋在指定交錢的長椅下面。

  「你這個精確到個位數的錢數,從哪兒得來的?」豆花兒的聲音響起,不用回頭裴郁都能想像到,他眼睛一定睜得比葡萄還圓。

  「我在裁判文書網上查到的。」桑斐的嗓音低沉漠然,語調沒有起伏,機械地陳述事實,「我看到那個姓盧的賠錢的案子,知道他跟蔣家叔叔結過梁子,所以報了他的數字。」

  發現盧鴻這個天降替罪羊之後,桑斐還找機會潛入了他的木材廠,順著倒塌的後牆摸進庫房,一腳踩中一個被廢棄的充氣娃娃,便將它手臂撅下來,偷偷帶走,以便把嫌疑引到盧鴻那裡。

  「那……完事之後呢?」

  豆花兒再度朝桑斐發問,帶著五分難以置信,五分純粹好奇:

  「就算這一切都如你們所願,她父母放棄尋找,案件石沉大海,然後呢,你們要去做什麼?」

  裴郁不由得往後看了一眼,蔣鳳桐還是那樣倚在窗邊,空洞麻木,身體如一葉飄萍,隨著車輛起伏顛簸,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

  「浪跡天涯。」他聽到桑斐說。

  那口氣帶著一點凌駕於塵俗之上的桀驁,偏偏又滿是少年時代特有的無畏和認真。

  那種螳臂當車的,幼稚的虔誠,讓他心底微微震動,像一場摧枯拉朽的海嘯進行到強弩之末,還要拼盡全力維持尊嚴,直到海岸盡頭。

  他不禁想起從前在哪裡聽到過的歌——

  「也許就是因為遙遠到不能遙望,那些夢想才會被叫做夢想。」

  他生命中早已遺失的,熱烈的那部分,在兩個倔強單純的少女身上重現,又怎麼忍心過分苛責。

  想到這裡,他收回視線,望見窗外熟悉的街道。

  蔣鳳桐家到了。

  廖銘把車停在路邊,派豆花兒去告知蔣家父母,自己則領著面無表情的蔣鳳桐,等待迎接未知的悲喜。

  裴郁不想看到親人團聚的場面,加上一心記掛沈行琛,跟廖銘示過意,便轉身要走。

  「裴警官等等。」

  出乎意料的是,始終沒說話的蔣鳳桐,此時卻忽然開口,在廖銘和桑斐狐疑的注視下,快走兩步,跟了過來。

  「這個,給你。」蔣鳳桐低聲道,有意無意地擋住身後的目光,從背包里抽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遞給他。

  裴郁以探詢眼神望著蔣鳳桐,後者卻並不打算解釋,只輕聲說句「從小賓館床下找到的,要交給你」,就轉過身,向廖銘身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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