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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郁望望深沉的夜色:

  「你去哪兒,我送你。」

  「不用了。」杜鵬飛擺擺手,神情有所緩和,「我有朋友在這邊,我要去找他。」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樓道里,腳步聲也漸行漸遠,裴郁才關上門,回到屋子裡。

  拆開禮盒,不出所料,又是一枝漂亮繁盛的白紙玫瑰。

  血的猩紅與花的瑩白交相輝映,堂而皇之,觸目驚心。

  倒計時,第五。

  他腦海里突然蹦出那道猙獰的傷口,利器貫穿,鮮血奔涌。

  誰唇角微笑決絕,毫不在意。

  這個蠢貨,他暗忖,這樣下去,血遲早要流乾的。

  就像杜雪一樣,蒼白,安靜,毫無生氣。

  沒有人會為你傷心。

  裴郁將花枝攥在手裡,下意識地捏緊。

  他甚至感到那紙做的花梗上,有汩汩的血液流動。

  那種涌動的感覺,從指尖蔓延到手臂,再擴散到他全身,每一根毛細血管,每一處神經末梢,使他從頭到腳,都微微戰慄起來。

  足足一分鐘之後,他才輕輕放開已泛出青白的指節,向標本室走去。

  ————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

  忙完手頭事情從局裡出來,裴郁剛走到停車場門口,就被忽然冒出來的沈行琛,攔住去路:

  「小裴哥哥,這麼久不見,一定想我了吧?」

  裴郁飛快掃一眼他手臂上纏著的紗布,只是略略頓了下步子,便照樣往前走:

  「想你什麼時候血盡人亡。」

  紗布上不再滲出隱隱的暗紅,想必傷口已經開始癒合。

  很好,看來暫時還不會亡。

  「哦——」沈行琛拖長腔調,笑盈盈朝他飛來個眼風,「要是真有那麼一天,你會為我難過嗎?」

  裴郁冷嗤一聲:

  「我會去你墳頭,放一曲好日子。」

  「那你可記得要單曲循環。」沈行琛擋在他面前,「這樣的話,還能陪我久一點。」

  裴郁停下腳步,面無表情望著對方。

  沈行琛摸出一支小巧的錄音筆,在他眼前晃了晃:

  「彭冬冬那邊有動靜了。」

  他看看那錄音筆,伸手就要去接。

  對方卻沒鬆手,反而朝他笑得天真:

  「小裴哥哥不怕我騙你?」

  「失去我的信任,對你有什麼好處。」裴郁捏著筆的另一頭,涼涼道。

  沈行琛笑意加深,凝視他的眼睛,緩緩放了手:

  「你說得對。」

  打開那支錄音筆,彭冬冬的聲音伴著輕微電流聲傳來,同樣飄進耳膜的,還有一個音量雖小,但清晰可聞的女聲,應當是隔著手機在通話。

  裴郁立刻聽出,正是上次那位與彭冬冬在醫院後門碰頭的容姐。

  通過他們簡短的對話,裴郁得知,彭冬冬準備今夜行動,要去偷殯儀館停屍間的「濕貨」。

  一直以來的推測被證實,裴鬱閉了閉眼,卻感覺不到一分如釋重負。

  他想,自己可能一輩子也不知道,活人為了利益,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

  所謂的榮辱觀與道德感,或許都是用來約束那些,有道德的活人。

  如果沒有,他們將無往不利,所向披靡。

  卑鄙者的卑鄙,是去往天高海闊的通行證。

  高尚者的高尚,是困於方寸之地的墓志銘。

  裴郁微微昂首,將錄音筆還給沈行琛,邁步往停車場走。

  他要在彭冬冬下手那一刻,抓對方一個現行。

  剛抬起腿,又被沈行琛攔住去路:

  「別開你的車去。」

  裴郁轉過臉,望著他。

  向停車場角落那輛黑色昂克賽拉看了一眼,沈行琛微笑道:

  「不是什麼好車,但是,太扎眼。」

  說完,裴郁就被對方扯住衣袖,往道邊一輛灰濛濛的帕薩特走去:

  「走吧,坐我的車去。」

  裴郁輕輕嗤一聲,到底沒提出異議。

  坐進車裡一剎那,他不由得又想起第一次見到沈行琛時,自己也是坐在這個位置。

  那時窗外大雨傾盆,心煩意亂降低了他的警惕性,才會一不小心,著了這個活人的道。

  沈行琛啟動引擎,神情似笑非笑地望過來:

  「小裴哥哥,是不是在想我和你,天降奇緣一般的巧遇?」

  這人怎麼好意思說出巧遇這個詞的,裴郁冷哼一聲:

  「早有預謀。」

  「那確實是,為了見你,我可是煞費苦心。」沈行琛嗓音里含著輕快的笑,「你知道,我可捨不得傷害你,一定要等到天時地利人和,才能出手。」

  捨不得傷害?裴郁翻個白眼,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一個手刀打昏自己,鋒利刀刃劃傷自己的時候,他怎麼沒看出對方捨不得。

  煞費苦心……等等。

  裴郁抱起手臂,朝他看過去:

  「我的後視鏡片,你偷的吧?」

  沈行琛笑得燦爛:

  「為了見你嘛,哪能叫偷,我怎麼捨得用你的東西去換錢呢。」伸手朝後一指,「一直供著呢。」

  裴郁向後轉頭,看見後排座上,端端正正,放著一隻刻了富貴吉祥圖案,紋路精美的花梨木小箱,還煞有介事地掛了把沒閉合的小鎖,很像那種用來存放寶物的首飾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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