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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來了,快看……」

  間或還有幾個小孩子,在人群里跑來跑去,笑著拍手:

  「來啦!新娘子來啦……」

  喜慶的嗩吶聲由遠及近,盈滿每一個人的耳膜,不留餘地。

  一支聲勢浩大的送親隊伍,在村民們翹首以待下,吹吹打打,一路走來。

  只不過,與尋常喜事不同的是,隊伍里所有人,頭上帽子,身上衣衫,腳下鞋子,全是清一色的白。

  不像吉時嫁娶。

  倒像披麻戴孝。

  裴郁看到,打頭的兩人,各舉一盞燃著的白色燈籠,上面用紅紙,貼了兩個巨大的「囍」字。

  隨後的八個人,分走兩列,手裡都打著白色招魂幡,一面走,一面向天上揮灑黃白紙錢。紙錢隨風飛舞,紛紛揚揚飄了滿地。

  後面跟著同樣分走兩列的八個樂手,嗩吶,鑼鼓,鐃鈸,聲聲不絕,喜氣沖天。

  再往後,就是一長排逼真的紙人,紙馬,紙屋,紙車,紙鞋,紙衣,以及各色紙做的器具,浩浩蕩蕩,極盡鋪排。

  一頂八抬大轎跟在後邊,那鮮艷的火紅夾雜在這一長串的白中,格外扎眼。轎頂的帷幔四邊,有華美流蘇垂落,隨著轎夫有力的步子,顫得節奏分明。

  送親隊伍最後,由十幾個人抬著的,赫然是一具黑黢黢,沉甸甸,描龍畫鳳的棺材。

  棺材上蓋著塊四面結彩的大紅絨氈,前前後後圍著一些遍體白衣,像是新娘親友之類的人,一邊前進,一邊伏在棺上,不住號哭。

  那哭聲,重點在號不在淚,一伙人哭得此起彼伏,聲震雲天,與兩邊街上圍觀人群的指點笑鬧,互為映襯,相輔相成。

  即使所處如此喧鬧,裴郁依然聽見了竇華在身邊,發出清清楚楚的一聲「我靠」。

  他轉臉,看了看廖銘,見對方神色也不無沉重。

  看來,這就是杜家父母,為何執意要求迅速結案的原因了。

  儘早把女兒帶回家,為她配這一場哀榮盛大的冥婚。

  只是,為了配婚,連女兒為什麼自殺,死前又遭遇了什麼,都漠不關心,到底是愛,還是不愛。

  活人的感情,永遠自相矛盾,難以捉摸,裴郁想。

  那張白紙黑字的結婚請柬漸漸浮現在眼前。

  沈行琛。

  他到底知道多少。

  每當自己對鄒晟的疑慮浮出水面,他都跑來告訴自己,方向錯了。事實證明,他似乎說中了。

  但他眼神和語調里,又分明有著一望即知的調侃,聲稱憑的是直覺。

  對方引導自己來參觀這場婚禮,顯然是想拋出什麼線索。

  可是,冥婚是人死了才能發生的,杜雪自殺在前,能有什麼關聯。

  等等。

  杜雪自殺,疑點重重,拒絕解剖,迅速結案,夜半冥婚。

  有什麼念頭從裴郁眼前一閃而過,像流星滑過天際,快得來不及捕捉。

  第20章 瘋女人

  伴著喧騰的喜樂和圍觀人群的笑談,這支白色的送親隊伍一路迤邐前行,很快,便來到那張請柬上寫明的地點,西灣村東頭大戲台。

  裴郁跟廖銘和竇華一起,混在人群末尾,隨之圍觀。

  一路上,裴郁並沒聽到豆花兒再說什麼,但那明顯變得沉重和紊亂的呼吸聲,卻到底出賣了對方內心的恐懼。

  他不由得轉頭看過去,見豆花兒寸步不離地緊緊跟著廖銘,一臉如臨大敵的警惕,瞪大的眼睛,就沒有放鬆過。

  豆花兒說得對,幸好廖銘一起來了,給對方足夠的安全感。

  要是和自己這種,活著也像死了的人待在一塊,怕是更給孩子嚇出毛病來。

  和屍體接觸太久,他都快不記得,自己也是個活人。

  這樣也好,孑然一身,來去無牽掛,用不著為了什麼哭,為了什麼笑,為了什麼煩憂,又為了什麼動情。

  終有一日,自己也會躺上那張,曾躺過無數屍體的解剖床,在新的柳葉刀下,四分五裂,又完好如初。

  一如這世間的歲月輪迴。

  沒有人會永遠活下去,但永遠有刀刃正鋒利。

  柳葉刀下,永遠不缺新鮮血肉。

  想到這裡,不知為何,裴郁心底浮上一層從未有過的,淡淡的落寞。

  鑼鼓和嗩吶聲漸漸低下去,他抬眼,望著那人潮湧動的舊戲台。

  雨隹木各氵夭卄次

  這青苔碧瓦堆,見慣多少人來了又去,像世世代代的大夢醒了又眠。

  活人在台下看戲,戲也在台上看活人。

  而今,輪到台下的活人上台表演,卻比鬼神,入戲更深。

  正想著,裴郁的思緒,就被一陣小小的騷動,拉回眼前。

  戲台那邊,早有另一群也穿著白衣的人,抬著另一具同樣鋪了大紅絨氈的棺槨在等候。

  看來,這就是新郎陳福了。

  此時正是月色半明,良辰吉時,戲台上觸目的白與妖異的紅融為一體,那喜慶里,明明白白透著猙獰。

  觀禮的人們倒渾然不覺,照樣指點說笑。看上去,早已習慣這種事情的發生。

  這時,兩邊新人親友的哭嚎聲逐漸消失,裴郁看到,有個人披著月光,大步走上戲台,手裡好像還拿著麥克風。

  這人身形很眼熟,裴郁一時還沒對上號,就見他走到兩隊新人中間,轉過身面對台下,壓壓手示意大家安靜,字正腔圓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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