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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頭百轉,聶棗忽然想起一件很詭異的事qíng。

  她在令主那裡暈厥時,曾經做過一個夢,有關於顏承衣和她自己的夢,夢境中顏承衣對自己qíng深一片,反倒是自己yīn差陽錯錯過,還變心愛上了柴崢言,而自己下獄之後顏承衣還想把自己替換出去……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夢境呢?

  若說是幻想,那個夢也未免太過bī真;若說是真的,又與她現實的認知全然相悖。

  正想著,顏承衣竟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見聶棗時卻是愣了一愣。

  “你怎麼在這?”

  聶棗熟練地將布巾浸入銅盆里,稍稍擰gān,再放到顏承衣額上,慢條斯理道:“你在生病。”

  “我知道。”顏承衣有些煩躁地把頭上的布巾扯下,半撐著身體坐了起來,“誰讓你來照顧我的?”

  但到底是qiáng弩之末,聶棗輕而易舉接過布巾,一手將顏承衣重又按回了榻上,道:“病人就不該這麼多話。”

  顏承衣手腳發軟,根本不是聶棗的對手。

  現在叫人也未免太蠢。

  他抿唇看著聶棗,似乎想知道她要做什麼。

  聶棗除了照顧他什麼也沒做。

  沉默了好一會,稍稍清醒一些的顏承衣先開口打破沉默,卻因為病弱而聲音有些綿軟:“我不是跟你說過這些都是無用功了麼?”

  “我知道。”

  “那……”

  聶棗道:“什麼都想這麼多你不累嗎?”

  顏承衣也道:“事事都裝你不累嗎?”頓了頓,又道,“為了救柴崢言你還真是辛苦,難為你不得不在這照顧討好一個你不喜歡的人。”

  聶棗有種心思被戳中的感覺,可惜她早已不覺得心虛。

  “為什麼不成親?”

  “什麼?”

  聶棗勾唇道:“你年紀也不小了吧,為什麼不成親?我不信你族裡沒人要求你早日成親。”

  顏承衣道:“此事與你有關嗎?”

  族裡當然有不少長老bī迫,不過攝於他的威信權勢才一拖再拖。如今那幾個老傢伙已經想通,紛紛從族裡找起了房中身份高,又品貌出眾的男童,隨時等著過繼給他。

  聶棗理所應當道:“當然有,顏大公子可是跟我說過‘我不是不喜歡女子我只是不喜歡你’的人,可是眼下,我怎麼看都覺得顏大公子喜歡的不是女子,你若有意中人又為女子,為何不娶來為妻?顏大公子若親口承認,我輸在此處也心甘qíng願。”

  顏承衣懶得搭理她。

  聶棗繼續道:“莫不是你看上的是你不能娶的?是有夫之婦還是違背倫……”

  “不是。”眼見聶棗越說越離譜,顏承衣實在沒法不打斷她。

  他抿了一會唇,眼神略暗了暗:“我喜歡是男子還是女子我比你清楚,不過是……還沒遇上我想找的人。”

  “顏大公子想找一個什麼樣的人?”

  顏承衣道:“若我知道又怎麼會到現在還沒找到。”他抬眼看聶棗,眼眸深邃有些意味難明:“你識得柴崢言之前,有想到過將來會喜歡一個人怎樣的人麼?”

  “當然。”聶棗莞爾,“君子翩翩舉世無雙,我歡喜他他也歡喜我的人。”

  顏承衣輕嗤了一聲。

  藥也熬好了,聶棗扶起顏承衣,一勺勺餵給顏承衣。

  她照顧人慣了,一番動作下來滴水不漏,即便顏承衣知道她無心,也覺得她做得比那些侍女好上許多。當然,想到聶棗這些手段是從何而來,顏承衣又有些不舒服,這並非因為他對聶棗有什麼心思,只是潔癖使然。

  他很確信,自己不喜歡她。

  聶棗輕輕拭去顏承衣唇角的藥汁殘餘,扶著他重新躺回去。

  正當她思索是否要再說點什麼,就聽見顏承衣軟著聲音道:“下個月是白澤的婚期,他要我帶你去,你若是不願……”

  提到夏白澤,他的態度明顯好了一些。

  聶棗笑:“好啊,我很樂意。”

  ***

  沒過兩天顏承衣的燒便退了。

  聶棗繼續老本行,調查起了顏承衣過去相處過的女子。

  這件事當初白芍已經做過,但還是不夠詳細。

  顏承衣時常應酬,偶爾外來商人為了巴結顏承衣會送家中調教好的侍女或舞姬,顏承衣來者不拒,但沒多久後又都會給一筆銀子送出府讓她們自行婚配。此外因為顏承衣樣貌不俗,雖是商人但有身為顏家家主又有承襲的爵位,帝都不少權貴反而會忌憚顏承衣一二,因而也不是沒有小姐家向顏承衣示好,可惜顏承衣脾xing溫和體貼是溫和體貼,偏偏就是在這方面半點回應也沒有,不少小姐眼見無望,只得放棄另嫁他人。

  這些女子環肥燕瘦各不相同,有溫婉的,有潑辣的,有美艷的,有嬌弱的……但偏偏顏承衣哪個都不上心。

  聶棗又旁敲側擊地問了顏承衣那幾個侍女,不過可惜她們看見聶棗都是滿懷防備,沒什麼好態度。

  難得一個脾氣好些的見狀悄悄跟聶棗說:“做侍女的誰不希望能爬上主人的chuáng,一步登天,更何況主人品貌樣樣不差。可惜我們平日裡也少近主人的身,難得有這麼一次機會還被你攪了……”

  聶棗試探:“真不是因為他喜歡……男人?”

  那侍女嘆道:“前頭有人送了主人兩個男侍,其中一個膽子大些聽說了主人種種,料定主人喜歡的是男人,晚上就去夜襲了……”

  “然後呢?”

  “據說是被六把劍給架出來的,主人的臉色特別特別的難看……”

  聶棗笑得肩膀直抽。

  不過笑完又開始抑鬱。

  到底該如何做。

  她就差沒晃著顏承衣的肩膀問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

  畢竟時日過去一日,柴崢言便少一日。

  ***

  不知不覺便到了夏白澤大婚的日子。

  雖然他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但娶的卻是太尉大人的千金。而且婚事由他的皇兄寧王夏重明親自cao辦,帝都達官貴人幾乎都收到了一份請柬,很明顯,若是不去分明是不給寧王面子。

  聶棗穿戴一新跟著顏承衣赴宴,顏承衣時常身邊換女子的事qíng也是無人不知,因而也沒人對聶棗感到意外。

  倒是有幾個夏白澤府上的僕從認出聶棗易容的那張臉,悄悄同聶棗打了個招呼。

  夏白澤今日是主角,身上深紅喜服做的奢靡絢爛,將夏白澤本身清淡的氣質沖淡,內斂的眉眼被紅色qiáng烈的反差一下子襯托流光溢彩起來,竟有幾分叫人驚艷,帝王家之氣又讓他周身清貴流轉,絳紅滌帶順著兩鬢流瀉,端的是色如chūn花。

  新娘子雖一直低著頭,亦能看出樣貌不俗,站在一起倒是一對璧人。

  聶棗坐在席下,幾分感慨幾分悵然。

  有機會的話,她也很想穿一次……不過,柴崢言都說要向她下聘禮,也未必沒機會吧……

  顏承衣卻顯然誤會,在她耳邊低道:“你不會還對白澤有什麼心思吧。”

  聶棗無奈看他:“你到底對我誤解有多深。”

  顏承衣冷冷看了她一眼。

  聶棗朝他莞爾一笑。

  顏承衣轉過臉去。

  此時,人群突然分開,喧鬧聲霎時寂靜。

  隨著一聲高和,眾人紛紛跪地行禮,誰也沒料到聖上竟然會駕臨這場婚宴。

  聶棗隨著顏承衣一起跪下,遠遠看去,目光複雜,曾幾何時威嚴的聖上在她的記憶里也是個和藹慈祥的伯伯,可惜卻也是他下令,斬了姜氏滿門,即使過去這麼多年,這樣的血債她依然難以忘卻。

  若非如此,她和柴崢言又何須淪落至此。

  本來再過過他們就可以……

  突然間,聶棗的眼瞳睜大,她在聖上的身後看見一個男人。

  一個絕對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男人。

  那個人的視線輕描淡寫掃過,在路過聶棗方向時稍作停留,不過很快便不動聲色移開,叫人瞧不出半分端倪。

  等眾人重新坐下,聶棗忍不住攥緊手指問:“那個……聖上後面穿灰衣的男人是誰?”

  顏承衣看了一眼便瞭然:“你說的是……國師?”

  聶棗沒察覺自己的聲音在顫:“帝國何時有了國師?”

  “也沒多久,據說是上天派來的神明化身,聖上十分寵幸他,他現在手裡的權利只怕比丞相也不差。”顏承衣壓低聲音道,語氣里倒沒有多少尊敬,說完,他忽然伸手抓住聶棗的手腕,微微皺眉,“你怎麼了?嚇成這樣?……你認得國師?”

  她怎麼可能不認得。

  令主那張臉,這十年來,她再熟悉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五章

  第五十五章

  “沒事。”聶棗抽回手,雙手jiāo握,qiáng迫自己冷靜。

  她現在正按照令主的要求攻略顏承衣,沒什麼可怕的。

  倒是顏承衣看了一眼令主,又看了看聶棗,似乎在猜測兩人的關係。

  誰料,令主卻驀然轉過臉來,似笑非笑的眸光含著讓人覺得極度不安的味道。

  他們果然認識,顏承衣想。

  婚宴後半程聶棗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她猶豫著要不要去見令主,沒想卻是令主先來找她。

  令主離席前,朝聶棗不易察覺的做了一個手勢。

  聶棗略一猶豫便跟了出去。

  她提心弔膽,令主卻沒怎麼怪罪她,甚至沒過問她偷偷帶柴崢言離開的事qíng,他似乎早已預料到這樣的結果,只隨便問了兩句目前的進度,聶棗斟酌著答了。說到這,令主突然抬手撫摸住聶棗的長髮,似有些遺憾道:“你該好好打理它。”

  聶棗雖驚,但還是克制住沒動,道:“是。”

  下一刻,令主便將她擁入懷裡,冰冷的聲音在聶棗耳邊輕道:“抱住我。”

  聶棗不明所以,但令主積威在前,她還是照做。

  片刻後,令主鬆開了她,目光染了幾分玩味。

  聶棗歸席,就看到顏承衣一張嘲諷的臉。

  看顏承衣面前的碗碟酒盞,與她離開時別無二致,她剎那明白,恐怕方才顏承衣也跟著她出去了,令主那些舉動只怕也是做給顏承衣看的。

  顏承衣覺得好奇了。

  一個人一旦對什麼感到好奇,那離產生興趣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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