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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懷珉笑,說:“聽皇上說,我不在的這幾年,宮裡大大小小的事少不了你的cao勞,你也辛苦了。賞你一百兩銀子去喝酒吧。”
榮坤忍不住抬頭仔細看了看謝皇后,然後跪下來高聲謝恩。
謝懷珉湊到蕭暄耳朵邊問:“是不是這樣說?”
蕭暄笑道:“沒錯!你學得還像那麼回事!”
“廢話!”謝懷珉得意地笑。
跪得很近的榮坤一字不漏得都聽去了,知道自己以後在兩人跟前時,恐怕得時常做聾子了。
早膳端了上來,都是謝懷珉愛吃的菜。她現在身體正在恢復階段,飯量奇大,吃成了人生一大樂趣。蕭暄很快吃完,也不收筷了,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她吃,時不時幫她夾點菜。
通信的小太監跑進來,附在榮坤耳朵邊說話。
“什麼事?”蕭暄問。
榮坤說:“陛下,宋大人知道您回來了,要求見。”
謝懷珉笑:“先生的消息果真靈通。你不是不讓他管qíng報了嗎?”
蕭暄瞪她一眼,“吃你的飯。”起身走出去。
榮坤跟著,走到外面,猶豫了片刻,又壓低聲音對蕭暄說:“陛下,那個,楊娘娘想見陛下,說是想回娘家一趟。”
蕭暄轉頭看他,“她想回娘家?”
榮坤冒冷汗,“還有……陸貴妃也想見陛下。”
“她?”蕭暄聲音更低了,“她怎麼這麼快就知道我回來了?”
“她應該不知道,只是她一早就囑咐老奴,等陛下回來了就這般相告。老奴是覺得,她應該是有要緊事。”
蕭暄眉頭鎖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我去吧。”
兩人驚愕地轉頭,謝懷珉站在隔欄邊。
她一邊用手帕擦著嘴,一邊輕言細語道:“我去看看她。她有什麼話,對我說,也是一樣的。再說,我也有話想問問她。”
榮坤渾身冒冷汗。
蕭暄終於妥協,“好。”
他同陸穎之,該說的都已經說完。只有她們兩個女人之間,還有一場戰爭需要一個結尾。
鏡子裡的女子依舊很消瘦,好在雙目明亮有神,彌補了氣勢上的不足。謝懷珉深深吸了一口氣,換了一身正式的衣服,去見qíng敵。
陸穎之被關押在外廷鎮撫司里。蕭暄人真的厚道,給她的待遇很不錯。獨門小院,三間房,一個丫鬟,一個粗使老媽子。
謝懷珉見到她時,她正坐在窗下看書。
三年多的時光過去,她比以前成熟了許多,更加美艷了。雖然衣衫素雅,雖然被囚禁在這個小地方,可是眉宇間那抹凌厲的氣勢,卻是一點都沒有消減。
謝懷珉輕咳了一聲,陸穎之抬起頭來。
“是你?”
她放下書站起來,“你回來了?”
她仔細打量謝懷珉,謝懷珉也仔細打量著她。
陸穎之譏諷地笑了,“你還真回來了。”
“是啊。”謝懷珉很平和,“聽說你有事找皇上,我便過來看看你。”
陸穎之驕傲地仰起頭來,“我要見的人是他。”
謝懷珉呵地笑了,“陸小姐,我人都回來了,你覺得你還有機會見到他嗎?”
陸穎之瞪大了眼。她從來沒想過會從眼前這個女人嘴裡聽到這樣的話。
謝懷珉卻並不是來炫耀的。沒什麼好炫耀,勝負早早三年前就決出來了。她今天來,只是來劃一個句號的。
“陸小姐,我今天來,還是有事要問你。”
“問我為什麼想要殺你?”陸穎之冷聲問。
謝懷珉點了點頭,“為什麼,過了三年了,才想到要殺我?”
陸穎之冷傲地注視著謝懷珉,一如自己才是皇后一般。謝懷珉看著,心裡也不由讚賞三分,難得身陷囹圄卻還能保持這等bī人的氣勢,堅持用鼻孔看人。
“三年前,我不殺你,那是因為我看低了你,也看高了自己。”陸穎之聲音冰冷,“我那時太幼稚,真的以為分離就是結束,以為我的時代到來了。我以為我可以挽回他,可以讓他再度看到我。”
謝懷珉笑著搖頭,“再度?”
陸穎之的臉色立刻沉了幾分。
謝懷珉嘆了一口氣,“你也不用太自責,你輸的,是運。我離開,那不過是一個賭,贏了,我還可以贏回他,贏回一切。若是輸了,他忘了我了,我就什麼都不是了。你賭政治,我賭愛qíng。人生不過如此。”
陸穎之的臉色已是一片蒼白。她呵呵地笑,“是啊,愛qíng。他對你,始終是有qíng的,不論我做得再好,他總是防我是陸家人。”她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指著謝懷珉,“你知道嗎?我同他說我自請廢黜出宮,你猜猜他是怎麼回答我的?你猜猜!”
謝懷珉垂下視線。
“他居然早就為我安排好了下場!”陸穎之大喊,壓抑許久的怨恨和不甘全部噴薄而出,“他一點挽留都沒有的,一點憐惜都沒有!三年夫妻,他天天對我溫柔地笑,卻從來不碰我一下!我說要走,他敞開大門送我走!這是簡直就是我的臉上扇耳光!從來沒有人可以這麼對我!從來沒有!”
謝懷珉閉著嘴。守在旁邊的榮坤卻是沖暗處的侍衛使了一個眼色,侍衛們戒備地握緊手裡的劍。
陸穎之卻是很有自制力地收住了感qíng,聲音冰冷刺耳,“我現在是什麼都沒有了。家庭,已經敗落,輝煌不再;婚姻,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一廂qíng願。”
謝懷珉終於再度開口:“所以你想殺我,也不過是殺得一個是一個,賺得一點算一點?你要報復他,讓他痛苦,讓他後悔。”
陸穎之冷笑,“可惜你真的是命好。”
謝懷珉搖了搖頭,“可憐。”
陸穎之咬牙,“我不需要你的同qíng。比人比不過命,我輸了這輩子,還有下輩子等著掰回來。”
謝懷珉笑:“你之輩子才活了三分之一,那麼早講下輩子做什麼?”
陸穎之淒涼一笑,轉過身去,“你走吧。以後任殺任剮,都隨你們的便。我不想見他了,我也不想再見你了。不要再來打攪我。”
謝懷珉輕嘆一聲:“你怨,是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陸穎之的背景僵硬。
“你口口聲聲說愛他,可是你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和他較勁,從他手裡為陸家分得勢力。你說恨我,你恨的不是我占有了蕭暄,你只是恨我的生活比你的順暢成功。陸穎之,你是天之嬌女,才華出眾,有頭腦有魄力有手段,我承認你比我優秀許多。只可惜你眼高於頂,看不到自己真正該走的路。你什麼都想要,最後只會什麼都抓不住。你學不會放手,最後只有全部都失去。”
陸穎之的肩膀顫抖得厲害。
謝懷珉最後說:“陸穎之,你的人生還長。好好張開眼睛,看一看將來要走的路。別再往牛角尖里鑽了。我們的確以後不會再見,各自的人生,各自負責。好自為之。”
陸穎之一直站在那裡,聽到謝懷珉離去的腳步聲,聽到內宮太監們跟著而去的聲音,甚至還聽到了守在暗處的侍衛們離去的聲音。
最終,所有人都離開了。只剩她一個人。
頭頂一片藍天,任鳥飛翔,她可還有這樣的壯志?
張開眼睛,看到自己該走的路。
從小到大,都被父親教育著,爭取最好的東西,為家庭奪得最大的利益。可是最好的,卻未必是適合她的。她得到的一切,又失去一切,正是做了一場愚蠢的夢。
她無力而笑。
她還能嗎?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不尋常的響動。
“誰?”她敏銳地轉過身去。
看到來者,不禁瞪大了眼睛,“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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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盡桃花第四卷離國篇第75章
章節字數:3224更新時間:08-05-3021:18
謝懷珉往中宮走去。她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仔細看著這個已經變化很多的宮廷。她以前來的次數並不多,不知道那一座又一座的宮殿都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那一條又一條的長廊通往哪裡。
不過不要緊,從今以後,她有的是時間,來摸索這一切。
走到皇后的中宮,這才發現裡面的裝潢已經變了。華麗張揚的東西全部都搬走了,留下來的全是素雅而jīng致的古玩詩畫。
榮坤在旁邊充當解說員,“宮裡的擺設都是按照皇上吩咐地改動的,娘娘您看有什麼不喜歡,下人們立刻照著您的意思改。”
“不用了,我看都挺好的。”
“娘喜歡就好。”榮坤又說,“老奴也想您會喜歡。中宮後院裡,皇上還親手種了好多桃樹呢。等到chūn天的時候,那可開得熱鬧了。娘娘您一定喜歡……”
謝懷珉這時正站在窗口,望著院子裡還是一片綠意的桃樹,眼光迷離,嘴角揚起一個繾綣的笑來。
“娘娘。”多年不見的桐兒走進來,儼然已是婦人裝扮。
“桐兒?”謝懷珉吃了一驚,你都嫁人了?
桐兒含著淚水,很是激動,“皇上去年做主將奴婢許配給了御廷侍衛。”
謝懷珉走過去拉住她的手,“日子過得可好?”
桐兒笑得很開心,“好得很,謝娘娘惦記了。奴婢這些年可想您了,天天盼著您回來。您都瘦多了。奴婢現在是外庭管事,若是娘娘不嫌棄,奴婢就自請調回內廷來伺候您。”
謝懷珉笑道:“你還是留在外廷吧。每日可回家,總比日日呆在宮裡的好。明年生個胖兒子,多好!”
桐兒羞紅了臉。
蕭暄正埋在堆得快有半人高的奏摺里,愁眉苦臉地一張接一張地看著。
宋子敬理所當然地說:“臣一直遵照陛下的旨意,在家閉門思過啊。”
“叫你思過你就真的思過?”蕭暄所得摔摺子。
宋子敬一臉詫異,“皇命怎麼可違?臣就是因為之前擅做主張,犯下大錯,才受陛下懲罰的啊。”
蕭暄氣得捏碎了玉管láng毫筆。
“陛下要愛惜民力,”宋子敬繼續說教,“一張紙,一支筆,雖然都是小物,可是都凝結著勞動人民的汗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