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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她也有寫到離帝宇文弈。

  “我召集是太醫侍官,每日要去為皇帝請平安脈。離帝十分勤政,每天但凡有時間都在處理公文。我更了一個健康作息時間表,即是掂量著沒膽量讓他照著實行。我把這表給你,你照著做吧!

  離帝這人挺奇怪的,明明相貌堂堂十分出眾,又是一國之君,居然沒有後宮。我倒不清楚他有沒有暖chuáng的小老婆啦。不過看他勤政的程度,估計每天有那點時間,睡覺都來不及吧?”

  蕭暄看到此,啼笑皆非。

  “我倒是聽說雖然他克妻的名聲在外,可是照樣有無數貴族女子傾心於他,個個都不信邪,一心想嫁進來做墊腳石的。觀月節那天,皇親國戚都聚在一堂,我是大夫在旁待命,就見那些姑娘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我一下就想起了你當年。聽說柳明珠都已經當媽了吧?那個馬小姐也嫁了?

  你當時說,她們都沒我好。那現在呢?還是同一個想法沒變過?”

  蕭暄哼了哼,帶著寵溺的笑繼續看。

  “秋天又到了,這邊天涼得比較快。這些天我看著天氣逐漸gān慡,樹葉依次變huáng,候鳥從我的院子裡往南飛去,頓時有一種時間飛逝一去不返的憂傷。

  阿暄,我很想你。其實我是真的明白了一點,最大的快樂就是能和自己心愛的人長相陪伴。這也是我這三年來到處走到處尋覓可是始終覺得內心缺失一大塊的原因。

  我愛你,從來沒有改變過,不論健康還是疾病,不論生還是死。我不斷地回味過去歲月里我們經歷的快樂,那青蔥的歲月,飛揚的愉悅。是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願生活閱歷給我足夠勇氣去面對一切。願你分我一點勇氣,願我多看你一眼。”

  蕭暄皺起了眉頭。信上筆鋒直轉而湧現的悲觀和眷戀讓他頓生不安。

  他放下信,叫來榮坤,“你去把韓小侯爺叫來……把宋大人也叫來。”

  榮坤出去,只過了片刻又打轉了回來。

  “這麼快?”

  “陛下,”榮坤一張老臉糾結著為難之色,“那個……唉!陛下,陸國公家裡來人,說國公老,半個時辰前,薨了。”

  蕭暄怔怔地站起來。

  良久,才問:“陸貴妃呢?”

  “娘娘人正等在殿前。”

  “她來了?”

  “是。”

  蕭暄輕嘆了一聲,“請她進來吧。”

  陸穎之一改往常永遠不變的紅色,一身孝白分外刺目。她的表qíng刻板得仿佛戴了一張面具,jīng致的容顏沒有半點生氣,只有眼睛裡的憂傷和絕望,才讓她還像一個活人。

  蕭暄看著她,當年初見她,也是一個活力充沛,熱qínggān練的女孩子,總用崇拜的目光跟隨著他的身影。就男xing自尊心來說,已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那麼一個充滿jīng力的女孩子,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一個死板、哀怨、心機深沉的女人的呢?

  這個後宮,太可怕,不怨昭華她當年怎麼都要逃離而去。

  蕭暄嘆了一口氣。

  陸穎之動了動,低下頭去。

  “陛下,”她的聲音也猶如一潭死水,“家父已經不在了。”

  蕭暄語氣十分恰當的表達了他的惋惜和哀傷,“朕剛才也得知了,聽說是夢裡而逝,十分安詳。他老人家年事已高,此時去世,當為喜葬。貴妃還需節哀。”

  陸穎之被刺了一下似的皺了皺眉頭,忽然緩慢而優雅地跪在了地上。

  蕭暄不解,彎腰去扶她,“貴妃這是做什麼?你若有什麼要求,說便是,朕自會答應。”

  陸穎之笑得倒有七分像哭,“陛下,妾身也是來恭喜陛下的。”

  蕭暄疑惑,“恭喜什麼?”

  陸穎之猛地抬起頭來,“恭喜陛下終於除去心腹大患了!”

  蕭暄不覺鬆開拉著她的手。

  陸穎之那悲傷哀怨又充滿譏諷的臉蒼白得十分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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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盡桃花第四卷離國篇第69章

  陸穎之那悲傷哀怨又充滿譏諷的臉蒼白得十分刺目。

  “陛下,難道這不值得恭喜您嗎?”她冷笑著,“三年就除掉這麼大一支外戚勢力,陛下真不愧是千古名君。您的江山穩定了,妾身和陸家,就再也沒有了利用價值了吧。秋扇見捐,不就是如此?”

  刺耳的話里充滿了怨恨和責問。

  蕭暄卻並不氣惱。

  他對陸家狠,他知道。他被指責冷血,他不意外。陸家妨礙了天下勢力均衡,又威脅到皇權的趨勢,他就要防範於未然,在毒糙蔓延前斬除gān淨。現在的陸家,至少在他有生之年,都不會恢復原來景象的五分之一。

  陸穎之看他沉默不語,未有惱色,心裡的估計中了八分,臉上的絕望也多了兩分。

  “妾身還該謝陛下,沒有滿門抄斬趕盡殺絕,只是不許陸家五代出仕。這也好,安安分分過日子,那種金戈鐵馬政壇風雲的日子,睡著也不塌實。人活一世不過是為了瀟灑快樂,日子都過不安生,又有什麼意思。”

  她的聲音越發低,語氣越發哀婉。

  蕭暄長嘆,“你還是起來說話吧。”

  陸穎之固執地搖了搖頭,“陛下,妾身入宮三年,有許多話,今日不吐不快!”

  蕭暄無奈,“你怨我,我不怪你。我做的事,的確傷害了你家族的利益。”

  陸穎之淒涼地笑,“只是我家族的利益嗎?”

  蕭暄望著她,“穎之,我確實有對不住你的地方。恕我無能為力。”

  陸穎之眼睛濕潤了,聲音輕柔充滿驚喜,“你叫我穎之?你……有好久好久沒這麼叫我了。”

  蕭暄重重嘆了一口氣,qiáng行扶起了她。

  陸穎之順著他的力量,投進他的懷裡,將他緊緊抱住。

  蕭暄一直皺著眉,伸手在她顫抖著背上輕輕拍著。

  陸穎之是真的哭了。

  三年堅持和努力,結果是一朝潰敗。父親死了,陸家徹底完了,打入深淵,幾十年內都沒有翻身的希望。父親當初經年的謀劃,多年經營,又算個什麼?

  都是因為低估了這個男人,他的看似溫柔厚道下的堅韌和狠辣。父親看錯了他,押錯了寶,陸家才落得如此田地。

  想到這裡,陸穎之抖得更是厲害,抓著他衣服的手,關節慘白。

  蕭暄不得不扶她坐下,要她喝先茶鎮定下來。

  陸穎之捧著茶杯,被那熱氣一熏,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落。

  蕭暄掏出手絹來給她擦:“你別哭了。人死不能復生,國公在世,做了那麼多,也是希望你能幸福快樂。你這樣子讓他見了,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

  陸穎之楚楚可憐,保養得宛如白玉雕刻而成的手指絞著腰間絲結,眼淚怎麼都擦不盡。

  “爹的確是希望我幸福。可是,我又幸福嗎?”

  蕭暄眉頭緊鎖,“穎之……”

  陸穎之抬起頭來,微微嘲諷道:“你告訴我,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好,到底哪裡讓你不滿意了?我不夠大方得體?我不夠體貼寬容?我管理後宮無方?”

  蕭暄嘆氣搖頭,“你都做得很好。”

  “那你為什麼,就不能稍微喜歡我?”陸穎之終於狠狠問出壓抑在心中多年的話,“為什麼不多看看我,像看一個女人一樣看著我!為什麼始終不肯碰我?”

  蕭暄卻是神色如常,似乎早就知道她有此一問。

  他也答得很是從容不迫:“因為我已經有心愛之人。我的心,在這方面,其實很小,裝下了一個,就裝不下第二個。”

  這不是完整的答覆,但至少是完整答覆里的其中一條。他還是想給兩人留點qíng面。

  陸穎之偏過頭苦笑。

  “我只是來晚了嗎?”

  蕭暄卻沒有回答。

  陸穎之輕聲說:“你本來就喜歡她,我橫cha一槓,我們陸家又這麼討厭。你不喜歡我,倒是可以理解的。我不怨你,我誰都不怨,是我自己命不好。都是我自己的錯。”

  蕭暄只是拿憐憫的目光看她,始終不說話。

  陸穎之握緊了一下拳頭,站了起來,整衣正冠,跪在蕭暄身前,匍匐在地,額尖接地,行了一套后妃見皇帝的正式大禮。

  “何必呢?”蕭暄這次沒有去扶她。

  陸穎之含淚道:“請陛下……請陛下,廢了妾身吧!”

  蕭暄臉上的敷衍之色終於消失了。

  “你在說什麼?”

  陸穎之字字清晰道,“請陛下,廢了妾身吧!妾身為陛下妃子,三載有餘,無德無能,內不能為陛下生育子嗣,外不能幫陛下分憂解患,如今家族犯事惹天怒,妾身自覺無顏再服侍君側。還請陛下為大局考慮,廢了妾身吧。妾身願布衣粗糧祭掃宗祠,以求得內心一片安寧。”說完,淚流滿面地不住磕頭。

  蕭暄退了一步,面色十分難看。在一旁的榮坤看到,立刻過來要扶起陸穎之。陸穎之卻將他一把推開,繼續哭著磕個不停。那副哀婉絕望走投無路的可憐模樣,配上她一身熱孝白衣,眼紅淚流的模樣,惡人怕都會動了惻隱之心。

  蕭暄已是不知道嘆了多少口氣,上去扶起了她。

  陸穎之淚眼朦朧地望著他,一雙大眼睛裡寫滿無數未說出口的話。

  蕭暄說:“你不必如此。你到底是朕的貴妃,陸氏千金,怎麼能這樣委屈你。你叫天下人怎麼看待朕?”

  陸穎之眼猛地燃起光芒。

  只聽蕭暄說:“我本來已有安排,你出宮後可回陸氏本家,起居視郡主,嫁娶隨意,我不gān涉。”

  陸穎之輕微地晃了一晃,眼裡的一線火光就這麼被掐滅。

  蕭暄假裝沒有看到,別過臉去繼續說:“至於陸家,你盡可放心,只要他們能安生,我自然不會再做什麼。”

  陸穎之牽扯著嘴角笑了一下,“陛下……一言九鼎?”

  “那是當然。”蕭暄道。

  陸穎之又淌下兩行熱淚,再次拜倒,“妾身,謝陛下隆恩。”

  蕭暄沒再去扶她。

  陸穎之慢慢走出大殿,外面蕭索秋風襲來,chuīgān了她臉上的淚痕,那股寒冷讓她止不住地打顫。

  拒絕了寶蓮遞上來的披風,她恢復了來時的肅穆和冷漠,仿佛剛才的哀怨可憐從來就不曾存在過一般。她高傲地揚著頭,從容地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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