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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翡華皺著秀氣的眉毛捂著鼻子:“若這樣的溫泉能美容,我倒寧願老丑一些。”

  她倒可以這麼理直氣壯,反正她基礎好,這輩子可以芬芳到老。

  說話間,車隊停了下來。太監來說,前面有座三皇祠,按照規矩,得去祭拜一下。

  我們倆去見趙皇后,問她聖體可金安,旅途可愉快。

  趙皇后坐了大半天車,一臉疲憊,向我們含蓄地抱怨:“皇上chuī不得風,由我代他去祭拜。這個三皇祠是新修的,剛好可以祭拜一下,求皇上身體早日康復。”

  我忙拍馬屁:“娘娘乃是一代賢后,同皇上真是伉儷qíng深,教人羨慕啊。”

  趙皇后厚著臉皮很得意地笑。

  因為是路過,祭祀很簡單,趙皇后只是去上香磕頭。秦翡華在旁伺候,我則和一gān女眷跪在遠處觀禮。

  新建的大殿裡到處還瀰漫著木屑和桐油漆的氣息,混合著溫泉里飄來的硫磺味,刺激著女人們的嗅覺。太太小姐們個個拿著香帕捂鼻子。

  趙皇后焚香叩拜,然後按禮去案前點長明燈。按照東齊習俗,這長明燈的多少代表祭祀人的身份的高低,所以趙皇后得點上九盞。

  我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一盞,兩盞,三盞……

  我悄悄將裙角捏在手裡。

  五盞,六盞……

  一切正常。

  一滴冷汗從我額角流下。怎麼會沒反應?

  七盞,八盞……

  殿外恰好chuī進來一陣山風。

  九盞。

  趙皇后滿意地直起身來。

  就在這時,香案後的幕簾呼地騰起火苗,借著風勢,一陣猛漲,轉眼就竄上了房梁。

  我的心咚地一聲落回原處。

  這火起得詭異,燃得兇猛,就那么半分鐘就已經燒著了柱子。殿裡女眷們又沒受過逃生訓練,這時都給嚇得不知所措,驚叫連連,亂頭蒼蠅一樣四下逃竄。

  我扯開嗓子高喊:“護駕!護駕!”一邊拉起已經呆若木jī的秦翡華往側門跑。

  外面的侍衛往裡沖,裡面的貴婦千金往外逃,一下把門堵得水泄不通,呼天搶地聲不絕於耳,像是上演災難片。

  秦翡華逃出來,看到這場景,嚇得俏臉又青又白,倒在我懷裡不醒人。

  正好,我本來還想叫她裝暈呢。

  我趕緊把她往侍女手裡一推,趁混亂鑽到人群里。

  趙皇后還沒出來,外面的宮人全都驚恐地亂竄,膽小的宮女已經開始抱頭大哭。不知道是哭主子,還是怕自己要陪葬。

  我力排眾人努力往馬車方向走去,眼睛在人海里不停尋找。正仰頭張望,忽然感覺到有人拉住我的手,往我手裡塞了一樣東西。我回過頭去,只看到一個侍衛的背影,又立刻被人群擠到一旁。

  殿外的侍衛也不笨,三下五除二就拆了殿門,貴人們紛紛逃了出來,然後趙皇后也被人抬了出來。

  沒死,只是暈過去了。

  趁著太醫給她掐人中的工夫,我已經將手裡的長條事物藏進了頭髮里,然後擠回了秦翡華身邊。

  秦翡華已經醒了,花容失色。我對她低語:“趕快繼續暈!”

  “什麼?”

  “不想皇后醒來後責問你不救駕,就趕緊繼續暈。”

  秦翡華不也笨,立刻兩眼一翻倒回去,生動形象極富表現力和說服力,是個金jī獎的好苗子。

  我倒沒裝暈,我幫著太醫們給太太小姐們掐人中。那些貴族女人,平時鉤心斗角起來個個剽悍兇猛如金剛,可偏偏一有風chuī糙動大腦就供血不足,也算得人類學上一個特例。我樂得狠狠地掐,掐得她們慘叫著醒過來,還得對我說謝謝。

  如此jī飛狗跳亂了一個小時。大火撲滅了,暈過去的掐醒了,受傷地抬去上藥了。趙皇后給嚇得又多了幾條皺紋,顫抖著說:“回宮!回宮!”

  不知死活的太監問:“回哪個宮?”

  趙皇后劈頭就是一頓臭罵,罵得天地變色百shòu奔逃晴空響雷,真是徹底顛覆了她平日裡端莊聖賢的國母形象。最後還是李賢妃看不下去,冒死上前勸住了她。

  大家重新歸隊,láng狽又疲憊地打道回京,結束了這將名載史冊的一次出行。

  回程的車速很快,我和秦翡華都被顛得七葷八素。讓我自己都覺得是奇蹟的,是我居然沒有暈車。

  快到京城時,二皇子蕭櫟帶著大臣前來接駕。眾人跪在龍輦前磕頭稱罪。

  三皇祠居然在皇后上祭祀時自燃,如果這不是物理上的巧合,那就一定是一個驚天的yīn謀。不過廣大淳樸迷信的勞動人民並不會這麼想,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趙氏是否做了什麼不守婦道的事qíng,惹得已經升天已久的先皇列祖大動肝火,降下天火要懲罰一下這個妖婦。

  允許我同qíng一下趙皇后,她雖然很可惡,但也沒壞到要被燒死的地步。其實大多時候她也只是家族機器下的一枚零件。

  我原以為以趙後的多疑,即使不提我過堂審問,也要留我下來押在宮裡做擔保。可是大概因為她真的被嚇過了頭,隻字都沒有提我的名字。可是即使她想不起來,她老大哥國舅爺未必也想不起來。於是我趁著眾人親人相見的混亂場面,找到了正在善後的蕭櫟,甜言蜜語幾聲姐夫,哄得他立刻派了車和親兵送我回謝府。

  回到家,正是夜幕四合、炊煙裊繞時,大門緊閉,燈籠高懸,正常得實在不正常。

  門衛看到我,大吃一驚:“四小姐,你怎麼回來了?大少爺去接你了呢。”

  我跳下車,問:“其他人呢?”

  “老爺和夫人去迎接皇上,三小姐在家裡,二少爺嘛,小的不知道。”

  我可以想像我那親愛的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對皇上說:“臣罪該萬死!就是臣的小女信口開河妖言惑眾,掇使聖上有此溫泉一行。聖上和娘娘受驚,臣萬死難辭其咎……”

  府里靜悄悄的,點燈的下人還沒走到養心閣所在的角落,我一邊笑著一邊摸黑往自己院子走。

  轉過一叢秀竹,我一眼就看到養心閣的院門口,一盞小燈在風中輕搖。

  提燈的男子容貌清癯俊秀,注視著我,一如注視著晚來歸家的親人,有一種心中塌實下來的喜悅。幾日不見,他略瘦了一些,神qíng卻是越發溫柔了。

  我喚道:“宋先生。”

  他對我點頭微笑:“我等你許久了。”

  我請宋子敬進屋坐。雲香也焦急得等了我半天,見我安然無恙,十分歡喜。

  我把臉一板:“不用上茶了,趕緊去收拾東西。”

  雲香說:“早已經收拾好了,連枕頭底下的銀票都帶上了。”

  我放心:“我們倆這就走。”

  宋子敬一直在旁看著,這時開口問:“去哪裡?”

  我說:“我帶雲香去咱家的田莊裡躲躲。”

  宋子敬笑道:“躲自己家有什麼用?”

  “不是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你該躲皇宮裡去。”

  “若能輕易出來,我還真樂意躲進去。”

  宋子敬溫和笑道:“你哥要我告訴你,只需安心待在家裡,不用害怕。即使被招進宮,他也有辦法把你安全弄出來。”

  我忽然問:“他有辦法,怎麼不早點把翡華姐弄出來?”

  宋子敬說:“秦小姐與你不同。秦大人志在與皇室聯姻。”

  我思索:“為什麼可愛的女孩子全有父親?”

  宋子敬啼笑皆非:“父母為兒女cao辦婚姻大事,是理所當然的。”

  我又問:“宋三說你就要搬出府了。”

  他點了點頭。

  我有點遺憾:“這樣一來,以後再見就難了。”

  宋子敬看著我沒說話。

  我關切:“你在英王府還習慣嗎?”

  宋子敬淡淡道:“在哪裡都一樣。”

  我想他原本心高氣傲的一個人,被趙家弄成現在這樣,肯定滿腹怨懟又不好發作,便換了話題,說:“你同我姐姐那事,我覺得挺遺憾的。說真的,你若能做我姐夫,我就又能天天看到你了。”

  宋子敬聽了,笑起來,說:“要想天天見到我,並不是只有讓我做你姐夫一個辦法。”

  我天真地問:“那還有什麼辦法?”

  宋子敬自昏huáng燭光中注視著我,嘴角還帶著淺笑,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那眼神忽然讓我覺得一熱,有點痴了。

  忽然一聲:“小華。”

  我們兩人都驚醒過來。

  謝昭瑛大步邁進屋來,衣角帶風,神qíng肅穆。

  宋子敬站了起來。兩個男人對視一眼。謝昭瑛高傲而張揚,宋子敬謙和而矜持,場面氣氛詭異地一緊。男人們在那萬分之一秒的對視中已經接受了對方的意識又表達了自己的意志,氣氛又緩和了下來。

  我左右看看,選擇過去拉謝昭瑛的袖子,親切慰問道:“你回來了?還順利嗎?”

  謝昭瑛笑了笑,拉住我的手:“沒有被發現。”

  我又問:“人怎麼樣?”

  謝昭瑛點頭:“見到了,親手jiāo了東西給我。”

  他神qíng有點傷感。

  我轉過頭去,這才發現宋子敬已經不在了。

  謝昭瑛視之理所當然,坐下來喝茶。

  我摘下釵子,打散頭髮,取出那枚虎符。

  虎符由一塊上好的墨玉雕刻而成,形如奔虎,虎眼中空,花紋jīng致,背後那面起伏凹凸不平,像是刻意做的。

  我將這個小東西jiāo給謝昭瑛,“就這麼一樣東西,好模仿得很,管用嗎?”

  謝昭瑛鄙視我:“你沒見識。這其中名堂多得很,等見到另一半你就知道了。”

  我嗤之以鼻。人都可以克隆了,炸彈都可以摧毀世界了,我還有什麼沒見識過?

  謝昭瑛將虎符珍重地收了起來。

  我想起白天的事,撲哧笑出來:“你不知道,趙大媽被人從祠堂里抬出來那樣子,活像一出舞台劇。”

  謝昭瑛說:“好在燃起來了。”

  我得意。這麼gān燥炎熱的天,桐油加木屑,再加上趙大媽的人品,這火不燃起來的可能xing,比穿越還小。既然我都已經穿越了,那火肯定能像奧運火炬一樣熊熊燃燒。

  我徹底完成了任務,一鬆懈下來,就覺得很累。

  謝昭瑛同qíng又感激地注視著我,說:“我該怎麼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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