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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昭瑛笑:“我那時以為把你弄丟了,嚇得七魂丟了六魄。”

  佳人話裡帶著些微哭音,道:“我還記得我在你病chuáng前發的誓,你可還記得?”

  謝昭瑛柔qíng似水道:“自然還記得……”

  我好奇地豎起耳朵,他正要說,一轉眼看到我,猛地剎住車。那溫柔得讓人ròu麻的表qíng一時來不及撤,僵在臉上,非常滑稽,我嘻地一聲輕笑出來。

  謝昭瑛黑著臉說:“你沒走?”

  我無辜地聳了聳肩,說:“他們沒帶上我。”

  佳人又驚又羞道:“誰在那裡?”

  謝昭瑛忙安慰她:“沒事,是我四妹。我帶她出來玩的。”

  我便衝著帘子乖巧地喚了一聲:“姐姐好。”

  簾里佳人輕笑,一隻仿佛白玉雕琢的縴手掀開了帘子,露出一張皎潔如明月般的面容來。

  那年輕女子身段婀娜,烏髮如雲,沒戴珠寶,只別著一朵怒放的芍藥花。青絹繡裙華美jīng致,肌膚細膩雪白,溫潤如玉。容長臉蛋,目若水杏,瑤鼻檀口,美得仿佛自現代油畫裡走下來一般。

  我讚嘆的當口,謝昭瑛已經走了過去,親昵地扶著了她。兩人四目相接,深qíng凝視,愛qíng的火花在空中劈啪作響。

  我輕輕站起來往外走。

  沒想美人突然張口喊住了我:“四妹妹且慢。”

  我只得站住。

  美人姐姐沖我友好微笑,“我已多年沒有見過妹妹了,沒想妹妹的病已經好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原來美人也是老熟人。我客氣道:“多謝姐姐關心。”

  謝昭瑛說:“四妹不記得以前的事了,這是你翡華姐姐。”

  咦?不是什麼歌女步婷嗎?

  謝昭瑛看向美人姐姐,問:“你這次出來,有誰知道?”

  美女姐姐說:“我說進山上香,倒是沒攔著我。你放心,有延宇和正勛幫忙,他們不會知道我同你見了面的。”

  謝昭瑛點頭,“那就好。我很擔心你。”

  美女姐姐滿懷柔qíng道:“你不用擔心我。你自己保重,我就會很好。”

  兩人緊握著手。我想如果不是因為我在場,恐怕已經抱在一起親熱起來了。

  門上忽然輕響了三聲。那對愛qíng小鳥回過神來。美人姐姐說:“我該回去了。”

  我二哥不舍,問:“什麼時候還能見你?”

  “你這次會待多久?”

  “我還沒有見到他。”

  美人姐姐咬了咬唇,皺著眉頭說:“我會替你想辦法。你先耐心等等。千萬不可冒進,你要知道現在形勢有多險峻。聽說,除了那位,其他人都見不著他。”

  “居然已經到這地步了?”

  “是啊,而且他身體一直沒有好轉。”

  謝昭瑛握著她的手,說:“我知道,我會耐心等的。”

  韓王孫探進了腦袋,說:“翡華,時間到了。”

  謝昭瑛忽然張開手臂,將翡華抱在懷裡。

  我和其他人都自覺地別過頭去。

  過了片刻,兩人才依依不捨地分開。翡華抹著眼淚,梨花帶雨地說:“我走了,你多保重。”

  謝昭瑛還緊抓著她的手,一臉深qíng。翡華美人恨下心掙脫他的手,披上面紗,匆匆離去。

  我看著這一幕,心裡很是同qíng。翡華一看即知出身高貴,容貌一點不比謝昭珂遜色,還是謝昭瑛的青梅竹馬,卻不知怎麼不能同他結合。有qíng人不能終成眷屬,我覺得很遺憾。

  翡華走了後,韓王孫他們也告辭了。我陪著qíng緒低落的謝昭瑛慢慢走回家。

  謝昭瑛一路沒說話,臉上籠罩著一層烏雲,眼裡有種恨恨的光芒,雷電jiāo加,生人勿近。

  我鬥著膽問:“二哥,翡華姐姐,到底是誰?”

  謝昭瑛臉色稍微緩和一點,說:“她是工部尚書的獨生女兒秦翡華。東齊雙姝之一。另一個,就是你姐姐謝昭坷。”

  難怪,難怪。

  謝昭坷清高幽冷,秦翡華溫柔婉轉,兩位都是絕代佳人。

  我又問:“兩邊家長不同意你們好嗎?”

  謝昭瑛冷笑一聲說:“秦家有意送翡華入宮。”

  巧得很,謝家也是這麼打算。

  “難怪人人想做皇帝?”

  “皇帝?”謝昭瑛譏諷道,“那個病懨懨的大權不在握的老皇帝?才不是他!太子故世後,還有皇后一手帶大的二皇子蕭櫟。翡華現在已是皇后宮裡做女官,秦趙兩家意圖十分明顯。”

  我說:“這麼說,我們家和秦家還是想討好趙家?”

  謝昭瑛剛同心上人離別,心qíng不好,有點憤世嫉俗,張口就說:“蕭氏再這樣不振,這天下遲早就要改姓趙。”

  他的聲音大了點,我嚇出一身冷汗,趁這地段人少,趕緊拉著他往家走。

  走到家門口,守在門外等我們的下人嚷嚷著:“二少爺和四小姐回來了!”然後從裡面呼啦湧出來一大堆人,為首的就是謝太傅和謝夫人。

  謝老爺子哼哼道:“居然還知道回來?”

  這句是衝著我來的。

  謝夫人勸他道:“回來了不就行了。好在你跟著去了。”

  這句是對謝昭瑛說的。

  大哥笑道:“我們都擔心小華迷路。回來就好了,開飯了,都進來吧。”

  謝昭坷大概因為老和尚預言我會頂替她的位子,很是高興,十分難得地放下矜持挽住我的胳膊。我才吃了回來,沒有什麼胃口,她居然還熱qíng地為我夾菜盛飯。

  飯後,我果然被謝氏夫婦叫去了書房。

  書房森嚴,燭燈高懸,謝太傅一張儒雅的老臉被這光從上往下一照,皺紋畢現,我似乎一下又穿越去了解放前。

  謝太傅一聲喝:“跪下!”

  我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也不管什么女兒膝下有huáng金的廢話。

  謝夫人好心提醒我:“不是跪你爹,是跪祖宗。”

  我這才看到謝太傅身後牆上掛這一張畫像,前面點著香。只是白天才跪過,現在又來跪,祖宗也會嫌煩吧。

  謝太傅語重心長道:“白天慧空大師的話,你都還記得吧?”

  我翻白眼。想忘可不容易。

  謝太傅說:“我們謝家,出仕為官,已有百年。其間代代忠良,出過一位宰相,三位將軍,還有兩個貴妃三個從妃。可是,絕對沒有出過……”

  “皇后?”我接上。

  謝太傅狠狠剜我一眼:“沒出過你這樣不知禮數野蠻橫獰之人!”

  我沒好氣:“爹,不能怪我,我傻了十五年,突然有人來和我說,我將來能母儀天下,換誰都會被嚇得心律不齊。”

  謝夫人倒是站在我這邊,點頭說:“也是啊,老爺。小華還不懂事呢,你該把她當兩歲孩子。”

  謝太傅消了一點氣,白天裡給我衝撞時丟的面子又撿回來了些。他老人家板著臉說:“你雖然病了很久,但是也不小了。既然現在你病好了,今天又發生這樣的事,謝家有些事還是讓你稍微知道一點的好。”

  哦?什麼?前朝餘孽?武林密探?還是謝太傅您老也為國家安全局工作?

  謝太傅說:“謝家每代,都有女子與皇室連姻。到我這輩,本來是計劃送你三姐進宮的。”

  原來是這事。

  “慧空大師向來口無虛言,今日所說,將來必會靈驗。”

  開什麼玩笑!我忙說:“爹,凡事都沒有個必定。您瞧我這副模樣,換誰都不會是我做皇后啊。要是我都能做皇后,這皇帝還不指是什麼德行呢!”

  謝太傅應該是個死忠的保皇黨,一聽我這麼說,血壓噌地又高了上去:“能入宮伺候皇上,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休要胡言亂語,給謝家惹來禍事!”

  幾輩子?

  我倒是做了八輩子的尼姑,潛心向佛得很,可是佛祖卻把我丟到這麼一個爛攤子裡。還皇后?等我原來的身體修補好,拍拍屁股就走人,那個皇宮,愛誰誰入去。

  謝夫人叮囑我:“關係到謝家百來口人,今日佛堂里的事,以後誰也不能告訴。還有,從明天起,我叫宋先生給你單獨授課,下午學聲樂女工……”

  晴天一個霹靂打在我的頭頂,謝昭珂的遭遇落在了我的頭上?我感覺自己就像被狂餵飼料等待屠宰的豬,痛苦的吸收之後就是必然死亡的命運。

  我將五官皺做一堆,膝行過去抱住謝夫人的大腿,慘呼道:“娘,我可不可以不學啊?”

  謝夫人說:“不可以!”

  我說:“我能斷文識字,詩也能做幾首,會洋文,數理化稍好,還jīng……略通歧huáng。我已經不需要再學什麼了!”

  謝夫人問:“你會刺繡烹飪,歌舞琴棋嗎?”

  我不屑:“每個女人都會,我再會有什麼意思?”

  謝夫人卻很有哲學:“男人都圖一時新鮮,久了就膩了。還是傳統賢惠穩妥些。”

  謝太傅不自在地咳了一下。我暗地裡好笑。

  後來我又被叮囑了幾句才給放了出來。雲香在院子外面等著我,我一邊向她發著牢騷,一邊走回自己的院子。

  雲香忽然拉了拉我的袖子。我閉上嘴,順著她的手看去。

  院子牆頭上,蹲著一個孤獨的身影,慘澹的月光把他的背影拖得老長,他就像一隻滄桑的大雕,狠狠地面對著人生中的這次寒冷。

  我手腳並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也爬了上去,在他身邊坐下。

  牆外就是條小巷子,白日裡會有一些無證擺攤的商販在賣一些瓜果鞋襪什麼的,圍牆也不高,以前沒有挨偷,那是謝家運氣好。現在很晚了,到處靜悄悄的,更襯得身邊人的孤苦可憐。

  我開口打破安靜:“二哥,你是不是在想著翡華姐?”

  謝昭瑛神qíng肅穆,卻是沒有一點悲chūn傷秋的愁qíng,反有一種不耐隱忍寶劍跳鞘的迫切,像是一隻對著獵物準備一撲的láng。這時候的他全沒了往日的輕浮散漫,一直很萎靡的形象突然之間高大起來。

  我想,能被秦翡華這樣的女子愛上的,應該也不是什麼紈絝子弟。謝昭瑛就由二流男配這麼搖身一變成了苦大仇深忍rǔ負重的鐵血男主,造化還真是弄人。

  正感慨著,謝昭瑛忽然拍了一下我的肩。我以為他要發表慷慨激昂的愛qíng宣言,結果他滿臉興奮地指著遠處牆角yīn影里一團身影道:“看,有小鴛鴦在偷qíng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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