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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上那雙淚濕於睫的眼睛,他悚然一驚。

  獨自在禪院家長大,禪院甚爾最先學會的並不是打架,而是怎麼逃跑和隱藏自己。

  甚至就連父親這樣的咒術師都沒能發現他的存在,但就在這一刻,禪院甚爾發現自己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察覺到了。

  也許是母子連心,他看懂了對方的未盡之語。

  ——救救你的妹妹。

  明明他們在今天之前,甚至都沒有見過一面。

  那雙眼睛裡蘊含了太多的情緒,有壓抑,有怨恨,也有不舍和憐愛。

  但還沒等他咂摸出個具體的味道,那道纖細的身影就被黑漆漆的宅院吞沒了。

  砰!

  門被死死合上。

  禪院甚爾偷偷跟在了那個僕人的身後。

  像是禪院家這樣的家族當然不會倚靠現代醫學做什麼DNA測試,但是古老的家族自有一套完備的確認方式。

  在這個偌大的家族,沒有人看得上他——沒有出生顯赫的生母只是其中的一個理由,更重要的是,禪院甚爾生來身體裡就沒有絲毫咒力,連個普通人都不如。

  這讓他在視咒術傳承為全部的禪院家成了無足輕重的廢棋,比起厭惡,更多的反而像是無視。想來要不是他的生母擁有驚人的美貌,在生出他這個廢物之後,她就會被當成恥辱直接處理掉。

  但就在此時,禪院甚爾忽然發現天與咒縛的體質並不是全無好處,除了能讓他體格異於常人,從不生病以外,就連禪院家號稱固若金湯的咒術結界也直接無視了他的存在。

  他悄悄綴在那個僕從的身後,一起溜了進來。

  禪院甚爾從小擁有了驚人的殺手天賦,膽大心細,雖然尚且年幼又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但他還是趁著對方不備,完美地將頭髮和鮮血都替換成了自己的。

  沒有被察覺,那個僕從全程對此一無所知。

  被所有人輕視,就代表他的行為不會被任何人關注。

  他們甚至懶得給他一個多餘的眼神,養著他就像是養了一條不會出聲的狗。

  父親很快就得到了結果,對方帶回來的孩子,確實顯示是禪院家的血脈。

  但這個消息也沒能讓他的心情變好,因為就在當晚,受盡蹂躪的女人投繯自盡了,她向來沉靜又溫柔,活著的時候輕聲細語,所以死的時候也無聲無息。

  他倒不後悔,只是可惜。

  早知道就應該先等等,畢竟這樣的美人世間難尋,美貌尚在的時候就死了,多少暴殄天物。

  但那點可惜的情緒也稍縱即逝,只在他心頭淡淡掠過,就成了過眼雲煙。

  他甚至懶得看一眼那個孩子,隨口說道:「養著吧。」

  說完轉身就走。

  「大人,小姐的名字還沒取呢。還有,需不需要給小姐安排人照顧?」

  「她算什么小姐。」

  他倦怠地抬起眼睛,庭院外栽了一顆櫻花樹,此時正值春日,它開得紛紛揚揚,明媚燦爛。

  「至於名字,就叫櫻子。」

  他的僕從也是禪院家的人,只不過因為咒術能力一般,便像個奴隸一樣跟在禪院甚爾的身後。習慣了在比自己強大的人面前卑躬屈膝,在比自己弱勢的人面前洋洋得意。

  自己主人不放在心上的人,他當然也懶得多花一點心思。

  於是櫻子就被直接扔給了甚爾,也沒人在乎他其實才五歲而已,連自己都養不活。

  反正死了也沒關係,每年死的人太多了,難道還要一個個去記嗎?

  禪院甚爾站在院子裡,一直等到人都走光了,才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嬰兒的臉頰。

  很軟,也很嫩。

  堪比枝頭剛剛綻放的櫻花瓣。

  他把襁褓抱在自己胸口,遲來的緊張和興奮讓他呼吸略微急促了起來。

  我有妹妹了。

  儘管只是同母異父的妹妹,但是不要緊。

  這是我的秘密,我會守口如瓶,不會告訴任何人。

  誰都沒有想到,櫻子不僅沒有死,反而茁壯的長大了。

  甚爾這麼一個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傢伙,居然就這麼把一個孩子從襁褓中拉扯大了。

  他這些年展現出了特殊的天分,雖然身體裡依然沒有任何的咒力也用不了咒術,但強大的肉體力量讓他幾乎戰無不勝。

  人都是慕強的,在這樣的情況下,雖然大部分人對他仍舊是無視的狀態,但他逐漸也有了一兩個可以說得上話的夥伴。不過也只是說得上話而已,畢竟甚爾討厭禪院家的一切,在他眼裡,就連禪院家宅中的樹木都比別處更礙眼一點。

  在這裡「家」里,他只喜歡他的妹妹。

  「什么妹妹啊,我看櫻子都可以喊你媽了。」

  「嘖。」禪院甚爾抬手給了對方一拳。

  對方一邊哎哎哎痛叫著,一邊改口:「叫你爸,叫你爸行了吧。」

  然後他就又被甚爾錘了一拳。

  「好暴力,櫻子這麼可愛,你怎麼一點都不像她,真是的。」

  「滾。」甚爾言簡意賅。

  那人到底還是怕了接二連三的正義鐵拳,不敢再繼續嘴賤,捂著腰滾了。

  甚爾這才施施然的轉頭,翻牆進了院子。

  他穿得隨便,手裡卻提著一個精緻的淡紫色小紙盒,看起來很不和諧,好在他身材高大魁梧,臉又引人注目,所以看起來還不算太磕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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