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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我拍拍她的手,“體質沒以前好是真的,可是好生養著就不會復發。倒是你,別再哭了,哭壞了我小外甥可不好。”

  晚晴破涕為笑,溫柔地摸著腹部,說:“這都是第三胎了。大夫說八成是個女孩兒。”

  “你都已經生了兩個了?”我驚呼。

  “是呀。”晚晴笑道,“阿姊,你已經有兩個小外甥啦。老大三歲,老二一歲半,都活潑可愛。你一定要見見!夫君一直想要個女兒,對我肚子裡這個期待得很呢。”

  “阿姊你也認識的。就是爹的副將,趙老將軍的兒子,趙凌呀。”晚晴一臉幸福地說著丈夫的名字。

  我感覺一根冰冷的針從後頸刺了進來,鑽入我的大腦里。

  趙凌,那協助蕭政,背叛了我們陸家的趙凌?

  我還記得抄家當日,爹發現手中虎符被掉包時的絕望神qíng。從那一刻起,我們陸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晚晴竟然嫁了趙凌?

  “阿姊,怎麼了?”晚晴擔憂地拉了拉我的手,“有什麼不對嗎?”

  我看著她茫然的臉,猛然明白過來:她不知道。

  發覺虎符掉包之時,只有我在爹身邊。事後若有人有心隱瞞,晚晴又對政事不熟,完全可以被蒙在鼓裡。

  想到這裡,我已是一身冷汗。

  “阿姊,你不舒服嗎?”晚晴驚慌地叫道,“你臉色好難看!”

  我急忙擠出一個笑來,“沒事,剛才有一陣心悸。估計是先前哭得有點過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晚晴將信將疑,“我後來聽人說,你是中箭而死。現在雖然看你沒死,可那箭傷肯定很重吧。你後來是怎麼逃脫的?”

  “是我師父他們救了我。”我說,“這四年來,一直都躲在山裡,只以為你們都已經死了。要是早知道……”

  晚晴眼睛又濕了,“要是早知道阿姊你沒死,我便是爬也要爬過來找你了。”

  我笑著看了看她的肚子,問:“你和趙小將軍是怎麼一回事?”

  晚晴露出羞澀的神qíng來,“他已經不是什麼將軍了。為了我,他辭了官,舉家定居在這曲江,家裡有田,又做點生意,平平淡淡過日子吧。”

  “這麼說,你是他救的?”

  晚晴點頭,“我那時關在天牢里,時辰到了,便喝了賜下來的毒藥。可等醒來,已經被他帶出了城。他說他買通獄卒,給我換了假藥,又找了女屍替我,這才把我救下來。他還說……說一直戀慕我,也不求我以身相許,只求我為了家人和他的一片心意,將來要好好活著。”

  晚晴後來顯然是以身相許了。不過那趙凌翻臉背叛陸家,又花那麼大力氣救出晚晴,只是為了和她過日子,生孩子?

  晚晴繼續說:“我後來隱姓埋名,他也一直對我細心體貼。日子久了,我也覺得,他這人不錯,對我是真心的,於是就……”

  我不禁笑道:“兩qíng相悅,也是好事呀。”

  晚晴語氣充滿了柔qíng蜜意,“我身份卑微,做不了他正室,不過他也歃血發誓,說此生絕不再娶第二人。他為了我,才辭官的,就是怕京城裡的舊人認出我來。”

  且不說我對趙凌背叛我們陸家有什麼看法,他對晚晴,看起來倒的確無可摘指。

  一時間我百感jiāo集,也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阿姊,”晚晴問,“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搖搖頭,“我……皇上找到了我,帶我來的。我也不知道會見到你。”

  晚晴臉色白了,“皇上?那你不是……”

  “你知道?”

  晚晴咬著唇,點了點頭,“多少知道一點。說是原來要放了你的,你卻沖了法場。”

  我一想到爹和弟弟受刑那場面,心又疼起來。

  晚晴問:“那你這是,以後要跟著皇上了?”

  我很不喜歡這個說法,卻也一時找不到可以反駁的,只好說:“現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你放心,皇上承諾了不再追究我們陸家,他不會為難你的。”

  晚晴拉著我的手,說:“無論如何,我們姊妹倆終於重逢了。”

  的確。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我最親的血親活著。

  第85章

  我留晚晴用了晚飯。本來還想留她小住,她惦記著家裡的孩子,反倒想請我去她家裡住幾日。蕭政當然是不肯放我去的。我只好和晚晴約好以後常見面。

  我送晚晴出門乘車。她丈夫趙凌正在焦急地等著她。

  趙凌看到我們倆和和氣氣地出來,神色一松。我不禁在心裡冷笑了一聲。

  晚晴見了趙凌,倒是欣喜道:“夫君,你快來看,這是我阿姊。你還記得她嗎?”

  趙凌不得不和我打招呼,硬著頭皮,叫了一聲:“原來是大姨姐,別來無恙。”

  我也欠了欠身,“妹夫多禮了。多年不見,可否借一步說話?”

  趙凌看了看已經登上了馬車的晚晴,同我走到門邊。

  我背著晚晴,冷眼看他,道:“你做的事,我全都清清楚楚。你這等背信棄義的小人,我是最為不齒,若你不是我妹夫,我是定要取你頭顱來祭奠我家人的!”

  趙凌神qíng僵硬,也不辯解,只問:“你……你和晚晴說了?”

  “沒有。”我說。

  趙凌大大鬆了一口氣。

  我冷言道:“我並沒原諒你,也永遠不會。晚晴她是不知道,她若知道了也不會原諒你。我們陸家女子xing子都烈。她現在嫁給了你,又馬上要生第三個孩子了,我也見她對你是真的有qíng。越是這樣,以她那xing格,告訴她真相,只會bī死她。我不會這麼做。”

  趙凌臉色蒼白,緩緩抬手,“謝郡主手下留qíng。”

  “我早就不是什麼郡主了。”我自嘲。

  趙凌慎重道:“您在下官心裡,依舊是郡主。下官對晚晴也是真心實意的,將來若有半點辜負於她,願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輕嘆,“你還是好好留著你這條命,照顧晚晴和孩子吧。”

  趙凌依舊一躬到底。

  我走去車邊,和晚晴道別。

  晚晴忽然拉住我的袖子,低聲說:“有一事,還要問阿姊你一聲。”

  “什麼事?”

  晚晴略有點為難,道:“阿姊,你同我說實話。你當年,是不是和封崢他……”

  她話留了個尾音。我更是無言以對。

  晚晴嘆了口氣,“我就猜到了。”

  我不免好笑,“你怎麼猜到的?他又不喜歡我,只是我單戀他而已。再說,都過去那麼多年了。”

  晚晴皺著眉搖了搖頭,“阿姊,封崢也在曲江這裡。”

  我怔住。

  封崢也在曲江,和我在同一座城裡。頭頂同一片天,腳踏同一方地。

  分別四年多,我們第一次隔得這樣近。近到我又覺得舊傷一陣陣抽痛,呼吸不過來了。

  我站在門口,目送趙家的馬車逐漸遠去,耳邊還環繞著晚晴最後的那句話。

  “他qíng況很不好。你有空,還是去看看他吧。”

  我慢慢地往回走。

  這天,是越發地冷了,我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糙兒趕緊為我披上了披風。

  我抬起頭,就見蕭政站在屋檐下,正靜靜地凝視著我。

  我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我拜師後,大半年才回家一次,然後進宮去,見到蕭政。那個少年也是這樣站在屋檐下,靜靜地望著我。有點冷漠,有點埋怨,有點擔憂,又有點無奈。

  那時候我還小,看不懂,只覺得他變奇怪了,於是和他漸漸疏遠。

  現在我看得懂了,只是我們之間這個距離,已經猶如隔著海一般遙遠。

  封崢曾對我說,要我不要喜歡他。我管不住自己,一頭熱血奔回城,看著我爹掉腦袋。從此我的世界就顛倒了過來。

  夏庭秋以前開玩笑說,我當初就是個破碎的布娃娃,他把我撿回來,重新拼補起來的。

  我在他的手裡重新活了過來。我想要繼續我的新生活,那我就必須和過去有個了結才是。

  一個白絮從眼前飛過,又是一個白絮。接二連三,紛紛揚揚。

  我抬起頭來。這是下雪了嗎?

  蕭政從屋檐下走出來,和我面對面站著,撐起了一把紫竹傘。

  我看著他,低聲問:“你都知道?”

  蕭政沒回答,只是伸出手來,將我抱住。

  我平靜地由著他擁住。

  雪越下越大,紫竹傘籠罩下的天地間一片靜謐。我可以清晰地聽到雪花落在傘上的沙沙聲,還有蕭政緊張而壓抑的呼吸聲。

  我靠在他的肩頭,緩緩道:“我想去見見他。”

  蕭政什麼也沒說,只是雙手收攏,將我抱得更緊了。

  傘落了地,雪花直接飄到我們臉上,冰涼浸骨。

  我閉上眼,在心裡無聲地嘆息。

  雪下了一夜,地上鋪了一層白毯。車軲轆輕輕轉動,輪子在雪地上留下長長兩道痕跡。

  車在城中小巷裡轉來轉去,像是繞迷宮一樣,沒有個盡頭。我坐在車裡,腦子裡只翻來覆去地回想著晚晴的那句話。

  他qíng況很不好。

  窘迫?他到底是封家長子,自己又有俸祿官職和封地,沒道理過得不好呀。

  車終於停了。

  一座普通的中等小戶人家的宅院,門口也沒有匾額。

  糙兒去敲門,一個老伯過來開門,眯著眼睛看了看我的車,說了聲:“是趙夫人呀?大冷天難為您親自過來探望我家公子。”

  老人家眼神不好,見著車好,又是女眷,就把我錯認作晚晴了。

  我想解釋,老伯已是匆匆往宅子裡走去,碎碎念著:“我這就和公子說去。趙夫人又來看他了。”

  我無奈,只好屏退了糙兒,自己跟了過去。

  這座宅院也不算小,卻空dàngdàng的,一路走來,連個僕從的影子都看不到。屋舍門戶禁閉,花糙也乏人護理,到處一副衰敗的景象。

  我走了半晌,也沒看到那個老伯的身影,自己倒有點迷路了。不知怎麼的,轉來轉去,走到了後花園裡。

  這裡也是糙木凋零,枯葉掩徑,小池塘里殘荷一片。

  忽然望到東南角有一大片鵝huáng,又聞著了芳香,想是臘梅開了,便qíng不自禁地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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