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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家都神色如常。爹只深深看了我一眼,什麼都沒說。姨娘們依舊打扮得俏麗,晚晴和三妹、四妹說笑著,天真快樂,我娘一邊給我夾菜一邊數落我挑食。弟弟也照舊爬到我膝頭,指揮著我幫他夾菜,要吃這個,不吃那個。

  我心痛,鼻子發酸。

  以前我總想著離開這個家,總想像只鳥兒一樣飛走,一去不返,逍遙自在。可是如今我真的要走了,才發現這個家是這麼溫馨和睦,讓人留戀。

  我娘納悶地看著我,“怎麼了?不想吃苦瓜,那就不吃好了。紅什麼眼睛?”

  我忙打起jīng神,夾了一大筷子苦瓜塞進嘴裡,含糊道:“吃。我吃。”

  我爹看到了,低下頭,默默喝湯。

  晚上,大家都歇息了,我悄悄去找我娘。

  青姨如往常一樣退了出去,關好了門窗。

  我對著我娘跪了下來。

  我娘怔了怔,說:“你還是要走了?”

  我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了出來。

  娘把我扶起來,一把抱住,“你爹剛才來過了,都和我說了。你走了也好,總比留下來好。”

  我抱著她,哭道:“娘,女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女兒不能對您盡孝了。”

  娘捧著我的臉,仔細看我,“棠雨,娘心裡愧疚得很。你打小就在外面長大,吃了那麼多苦,我都一直沒照顧到你。現在你要走了,我一邊想到你這麼能gān,出去了也可以過得好好的;一邊又想到,你到底是個郡主,卻過不了金枝玉葉的日子。”

  我笑了,“娘,師父那裡就是偏僻了點,又不是什麼窮山惡水的地方。皇帝難得好心肯放我走,已是天大的恩惠了。”

  我娘沒說話,眼睛裡的憂愁和哀傷卻是更甚了幾分。她動了動嘴,yù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拉著她的手,說:“女兒今夜就走了。您和爹要保重。我等這陣風波過去了,就儘量回來看您。”

  我娘沒說話,只掩面落淚。

  我給她磕了一個頭,轉身出去了。

  青姨就守在外面,擔憂地看向我。

  我對她說:“照顧好我娘。”

  青姨點了點頭,“郡主你也要保重。”

  我悄無聲息地潛回了自己的院子,換上了平民的衣衫,背上了包裹。

  外面月色皎潔,把小院子照得宛如白晝。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在院子中央,那是我親愛的老爹。

  我爹背著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認可地點了一下頭,“錢可夠用?”

  “足夠了。”

  “你騎我的追風吧。它腳力快。你出了城,就別回頭了,趕緊走。到了你師父那裡,若我沒有給你來信,你就好生呆著,不要回來。知道了嗎?”

  我點了點頭,心裡卻越發不安。

  我爹掏出一封信jiāo給我,說:“等見了你師父,把這信給他。”

  我把信收好,然後也給他磕了一個頭。

  我爹長嘆一聲,苦笑起來,“沒想倒頭來,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我說:“爹,你別太擔心了。皇帝肯放我一馬,說明事qíng還沒糟到那種程度。”

  我爹搖頭,也不說什麼,揮手讓我走。

  我溜到馬廄,牽了追風,從後門離開了王府。

  第57章

  雖然還沒到宵禁時間,不過大街上的人已經不多了。我騎著追風,一路小跑,來到了霍炎下榻的客棧。

  霍炎很好找。他老兄沒睡,正在二樓臨窗的位子上坐著喝酒,一副傷qíng的模樣。

  我見四下無人,悄悄過去拍了拍他的肩。

  霍炎見到我,兩眼大放光芒,張口就要叫。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小聲點。我是來救你的命的。你現在就收拾一下,趕緊跟我走。我們連夜出城。”

  霍炎眼珠轉了一圈,點了點頭。他就這點好,人不聰明,卻很聽話,而且信任我。

  城門已經落鎖,我拿著我爹的令牌給衛兵看。衛兵一見到那個魏字,立刻對我恭敬得不得了,開了小門讓我們出去。

  等出了城門,霍炎才顫抖著聲音說:“你怎麼有魏王的令牌?”

  我呲牙怪笑,“怎麼?你調戲了魏王的郡主,你自己還不知道?”

  霍炎的下巴落了下來。我是知道他的,他倒不是對我爹有什麼看法,他只是沒料到我身份這麼高罷了。

  我說:“實話和你說,那日你見的那個年輕公子,就是當今聖上。我本來是要入宮給他做小老婆的,他見你輕薄了我,要殺你。我這才過來帶你出城的。”

  霍炎頓時面如土色。我早說過,這人其實膽子不大。

  我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我已經求過陛下了。你只管回家去,閉門讀書一陣子。”

  霍炎好半天找回自己的聲音,問:“你呢?”

  我自然不能和他說我要去找我師父,只說:“我另有投奔的地方,你不用為我擔心了。”

  “何不就跟了我走?”

  “想得美。”我敷衍道,“我堂堂郡主,哪裡能和你私奔呢!”

  “等一下。”霍炎叫道,“那個人,你認識的吧?”

  我轉頭,只見一個修長的身影牽著馬從城牆的yīn影里走了出來。

  封崢面色沉靜如水,默默望著我。

  我被他這麼一看著,有點手足無措。封崢天天在皇帝身邊,這事他肯定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守在這裡等著我。

  封崢走到跟前,站著不說話。

  我也習慣這人悶騷的個xing了,主動開口:“你是來送我的?”

  封崢點頭,“陛下算得很準。”

  我苦笑,“那他最好別反悔。”

  封崢看了霍炎一眼,“你決定跟他走了?”

  “怎麼可能?”我聳了一下肩,“先離開了再說。他是必須得走的,不然不安全。”

  封崢嗯了一聲。那天蕭政是動了殺意的,大家都看得出來。

  我有點開心,“你來送我,我真高興。你回去見了皇上,代我說聲謝謝。雖然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非要我不嫁他就得滾蛋,不過他放我一條生路,我感激他。”

  封崢眼神一閃,別開了目光,“我會的。你要保重。”

  他又掏出一樣東西,遞給我。我接過來一看,手帕里裹著的,是他一直不離身的那把匕首。

  “這麼寶貴的東西,你給我了?”

  “留著做個念想吧。這匕首削鐵如泥,你帶著防身也好。”

  我想不要白不要,便把匕首揣進了懷裡。

  追風打了個噴嚏,不耐煩地原地踱步。

  我揮散了腦子裡的溫qíng,“我該走了。”

  “好的。”封崢說,卻一動不動。

  我狠下心,翻身上了馬。低頭望過去,他依舊站在那裡,身形筆挺,靜靜地望著我,然後微微一笑。月光照在他的青衣上,讓他渾身都發起光來。

  我不禁想到第一次見封崢。那時我還很小,被我爹帶著去宮裡給太后祝壽。八月桂花香,我趁使女不注意,爬上樹摘桂花。這時樹下走來一個穿青衣的小少年,坐下來看書。我把樹枝弄得亂顫,桂花落了那男孩子一身。他抬起頭來看我,小臉jīng致秀氣,也不生氣,反而一笑。

  這麼多年了,我都沒忘記那個笑容。只是那個少年早已不對我那樣笑了。他總是要不鄙夷,要不苛責,眼睛裡再沒有了溫qíng。

  如今分別在即,我還能再從封崢臉上看到這個笑,也覺得此行真是無怨無悔了。

  我和霍炎策馬狂奔而去,封崢的身影逐漸被夜色吞沒。

  第58章

  一直走了半夜,我們才拉了韁繩,讓馬稍微歇息一下。

  這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月亮也躲進了雲層里,郊外一絲光都沒有。好在走的是官道,還不至於迷路。

  我看了看路標,對霍炎說:“天亮就可以出京城地界了,沒有什麼危險了。”

  霍炎聽了高興,又正色道:“阿煦,你同我回去吧。我家中高堂已經過世,沒人可以管我。我絕對娶你為妻,給你富足平安的生活。”

  我莞爾,“你還不死心?婚嫁的這個念頭,你還是早日打消了吧。我只當你是兄弟而已。”

  霍炎垂頭喪氣,“你還真不給我半點希望。”

  我放軟了語氣,說:“阿炎,你這番心意,我很感激。”

  “你有感激到想以身相許嗎?”

  我握拳。

  霍炎忙大叫:“開玩笑啦!啊呀,開個玩笑都不行。”

  我說:“老霍,難道你覺得我是那種會給你洗衣做飯生孩子,天天守在家裡等你回來的女人嗎?。”

  霍炎也明白,笑了笑,不再說話。

  到底是夏天了,騎馬跑了半夜,我出了一頭的汗,便伸手從懷裡掏手帕。黑暗中我用帕子擦了擦臉,覺得這帕子氣味有點怪,像是很久沒洗過了。

  我心裡一動,從行囊里取出火摺子點燃了,照著這塊手帕。

  這顯然不是我的帕子,應該是封崢用來包匕首的。帕子上畫著一樹紅梅,筆畫簡潔靈巧。大概時間久了,梅花的紅色已經轉成了褐紅色,看著有點怪異。

  霍炎湊過來看了一眼,“誰的帕子?還提有字呢。”

  我一看,帕子角落上,果真寫了八個字:“紙鷂歸穹,海棠別枝”。

  “真奇怪。”我拎著帕子發愣,“怎麼有點眼熟。”

  霍炎忽然說:“這梅花怎麼這個顏色,倒像是血呢。”

  一道光芒閃過,我猛地想起來了。

  北國,小院,我繡手帕,海棠花落了一地。那張粘了血被我丟掉的帕子,原來變成了這樣!

  我手不住輕抖。

  霍炎那把八個字念了念,笑著搖頭道:“風箏飛上了天,海棠花落了地,真是天高地遠,分別不見。寫這句話的人,怕和我一樣正為qíng所傷吧。”

  我轉頭問:“你說什麼?”

  霍炎以為我沒聽清楚,仔細解釋說:“就這兩句話呀,說的正是和心上人的分離之景嘛。這帕子哪裡來的……”

  他一下沒了聲音,大概是猜出來了。

  我盯著這張帕子,視線幾乎能在上面燒出兩個dòng。

  霍炎試探著問:“剛才那個人……就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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