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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逃脫有八、九日了,這一路我也刻意在客棧和茶館裡打聽,卻沒有聽到半點和富查爾有關的消息。莫桑究竟是被抓回去了,還是被他哥徇私殺了,我真是無從得知。

  只是有時候閉上眼睛,我就又回憶起分別的那幕。他瀟灑地站在水邊,朝我笑著,一身不羈,然後被身後湧上來的火光吞沒。

  我在心裡已把他當成了朋友,舍下朋友逃走,非君子所為。雖然那qíng形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可我沒辦法放下不去想。

  有人碰了一下我的杯子。我轉頭看,是蒙旭。

  他低聲問:“你是見到了富查爾的大汗了?”

  我點點頭。

  “他看上去怎麼樣?”

  我撇嘴,“快要斷氣的樣子。”

  蒙旭皺了皺眉,“線人說,這老賊重病也有半年了。次次都以為他要斷氣了,偏偏他又能及時吸一口氣回來。”

  我笑,“老賊嘛,老而不死是為賊。”

  蒙旭看了看我,說:“他只有兩個兒子成年的兒子還活著,就是阿穆罕和莫桑。阿穆罕生xing殘bào,你或許見識過了。莫桑這人如何?”

  我想他或許會轉達給北梁皇帝,應該對莫桑有益,我自然撿了好話說:“這人豪慡仗義,頭腦清醒。最開始對我挺凶的,卻幫助封崢救我走了。他和他大哥關係不好。”

  “哦,難怪。放你走後,聽說他受了罰。”

  啊呀!我雖然也估計到他回家後沒好果子吃,可親耳聽到了,還是覺得十分難過愧疚的。

  蒙旭又說:“你或許也知道,富查爾領地廣袤,西邊有一大片鐵礦。他們開採了,卻不想上貢,於是和陛下鬧得不愉快。”

  我說:“這也不怪他們呀。我地里種出的瓜,你要我平白給你幾個,我也不高興。”

  “上貢這事,是個慣例。他們幾個酋長部落多年來受我們北梁照顧,前年雪災送了多少糧。我們做的不是慈善事,付出是要回報的。他們卻和晉國勾結了起來,危害我國邊防。”

  “這次截公主,不就是為了引起兩國內亂嘛。”

  “好在你假扮的公主。”

  我想了想,道:“你們國家的政事,我也不好gān涉。我只想問問,倘若陛下震怒,何不大軍壓陣?”

  “我正要和你說這個。”蒙旭眼裡激動的光芒閃爍,“你在他們營中,看到他們兵器如何?”

  我努力回想,“還算jīng良,也沒什麼出眾之處。”

  蒙旭忽然不說話了,只是笑嘻嘻地,像是知道了什麼好事qíng一樣。

  我還想追問,封崢忽然叫了我一聲,說:“我們已經和京城裡的接待官員說好,明日一早我們就動身,加快速度,傍晚就可以抵達京城了。到時候肯定有點禮節過場要走,你要記得穿命服。”

  我無語。這人都快趕上我奶娘了。

  連嘉月都笑道:“封大人對瑞雲真是關心得緊呀。瑞雲,那天你走丟了,封大人當時的臉色,你是沒看到呀,大半夜的就難看得像鬼一樣,立刻就想帶人去找你。後來還是蒙統領勸住了他,說危險還沒解除,怕中埋伏,還是天亮再找的好。封大人一宿沒睡,天一亮就帶人去找你了。”

  我聽她說完,只覺得心裡被什麼東西狠狠撓了一下,不由向封崢望了過去。他正低頭喝酒,仿佛剛才的話一個字都沒聽到一樣,連謙虛話都不說一句。

  我想他冒著危險隻身潛入去救我,也不廢話,帶著我就走。辛苦不辛苦,傷口痛不痛,害怕過沒有?問了他大概也是不答的。

  有種男人,沉默寡言,永遠只留給你一個堅實的背影。

  第30章

  有種男人,沉默寡言,永遠只留給你一個堅實的背影。

  我只記得他控訴我推了晚晴,卻是忘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多大,不過八歲,他也才十歲,都是孩子,又懂得什麼?

  或許是慚愧,我臉上有點發燙,只好把頭低了下來,也喝酒,大口地喝。

  呵,今朝有酒今朝醉,這般自在的日子,明日入了京後,就享受不到了。

  蒙旭哎了一聲,“別喝太多了。這酒喝著甜,後勁足得很。”

  可他說晚了,十多碗都已經下肚了。好在我這人酒品非常好,醉了就倒頭睡,不發癲不打架,胡話都不說一句。只是次日起來,頭痛yù裂,簡直想撞牆死了算了。

  夏荷她們給我穿上厚重繁瑣的命服,又在我沉重無比的腦袋上戴上了一個沉重無比的金冠。我搖搖晃晃地走出去,只覺得脖子上頂的不是腦袋,是磨盤。

  走到馬車邊,正見封崢在給公主請安。他穿著那武官命服,紗冠玉帶,腰配寶劍,整個人看著英武不凡。

  大概是感受到我的視線,封崢上馬前轉頭朝我望過來。不出意外的,他那眉頭又皺了起來,嘴皮子掀了掀。如果不是蒙旭過來找他說話,他大概又要跑我跟前把我數落一番了。

  我上了馬車,幾乎癱軟在椅子裡。這天行路速度也比以往快很多,車搖晃得有點厲害。我的頭越來越重,越來越暈,感覺腦子裡有個人拿著錐子在一下一下地敲著。

  後來馬車壓過一塊石頭,車身猛地顛了一下,我肚子裡也瞬間翻江倒海。

  我手忙腳亂地爬到車外,張開嘴就哇地吐了一地,早上吃的飯全部混合著酸水奔騰而去了。旁邊騎著馬的小親兵們紛紛拉馬躲開,臉上都露出噁心又惶恐的表qíng來。

  吐完了,感覺倒好了很多。娟子和夏荷七手八腳地把我扶回了馬車裡,給我擦臉漱口。我還是有點頭暈,心想我這副樣子,一下見了北梁的官員,怕是要丟臉。

  外面有人敲了敲車門,娟子出去了,回來的時候拿著一個香囊。也不知道裝的什麼藥,氣息刺鼻,但是卻十分醒神。我聞了一陣,頭也不疼了,那天旋地轉的噁心感也消退了許多。

  娟子見我臉色好了起來,開心地說:“封大人的這個香囊果真管用。郡主你再多聞聞吧。”

  我一聽是封崢拿來的,留了個心眼,捏著那個香囊看了看。這玩意兒做工很是一般,像是在藥店裡常賣的那種。確定了不是哪家姑娘繡來送給封崢的,我才心安理得地繼續聞了聞。

  後來中午下車吃飯,我已經好了很多,便去找封崢道個謝。

  封崢正同胡倫老頭他們幾個北梁官員說話,我一走過去,大家都安靜了,弄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只好和他們隨便聊了一下明天的天氣會不會好,大家一路都辛苦了等廢話。

  封崢從始至終都很沉默,站在旁邊,目光也不落在我身上。待到要上車繼續趕路的時候,我找了個空檔,朝他笑了笑,想和他道謝,他卻把臉一轉,翻身上馬而去。

  我覺得莫名其妙,而後才想到,或許是就要到京城了,他身為和親使,覺得壓力大也是可以理解的。

  下午日頭偏西的時候,我們的車速終於放慢了下來,親兵們開始整理隊形,旌旗全部都豎立了起來,禮隊又開始chuī響了樂曲。

  夏荷她們給我整了衣冠,再給我臉上補了粉。兩人都覺得我血色不好,還硬給我上了點胭脂。我一身香噴噴的,小金在我身邊嗅了嗅,連打了幾個噴嚏。

  大隊就這樣慢悠悠地走了半個時辰,忽然聽到車外的士兵們腳步逐漸整齊了起來,我便知道,大概是看到了迎親的官員了。

  再走了一陣,禮樂歇息片刻,然後換了一首莊嚴肅穆的曲子奏了起來。我們的車馬也就在這聽著像要出殯的樂曲里停了下來。

  女眷在車裡不必出來,封崢、蒙旭等人則是要和北梁官員做個jiāo接的。然後北梁的禮部官員在公主車駕外磕頭請安,傳達聖意,公主聽完了,說幾句勉勵的話,再是發賞。

  等禮官謝了賞賜,又有唱官高聲念了一段歌頌之詞,我們的車才再度啟動,進了城門。

  我從車窗的小fèng里往外望去,只見北梁京都城牆宏偉雄壯,竟然是我們南梁京都城牆的兩倍還有餘。過了城門,進入城裡,只見街道是青石板鋪就,寬敞筆直,兩邊樓宇林立,規整潔淨。京城百姓擁擠在路兩邊,熙熙攘攘地看著熱鬧。

  我們並不能進宮,馬車直接去了迎賓館。公主沐浴更衣,皇帝和皇后派來的太監和女官前來請安,送來了賞賜。等宮人走了,在北梁的南梁使節官員過來拜見公主。

  這些使節常年在北梁,可謂人在屋檐下,偏偏自己祖國又戰敗,想必日子不好過。這下見了來和親的公主,就像見了親人一般,幾個年紀大點的都兩眼熱淚。

  只聽下人把這些官員一一介紹,這位是張大人,那位是李大人。我對這些官員都不熟悉,我爹只叫我向那領頭的使節張大人帶了幾句慰問的話。

  那張大人一聽我是魏王的女兒,頓時露出那種我再熟悉不過的疏離冷漠之色來。

  我不以為意,把頭轉向一邊。忽然眼角掃到一張臉,有點眼熟。

  那是個年輕男子,個子高挑,面色白淨,五官輪廓分明,一雙桃花眼,笑眯眯地,俊秀地驚人。我們倆的視線對上,他眉毛一挑,沖我露出一個狐狸般的笑來。

  我差點當場張口叫出來。

  第31章

  這這,這個人怎麼在北梁?他不是在山裡幫著師父煉丹的嗎?

  他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還大模大樣地混在一群官員之中。

  張大人見我神色有異,也看了那男子一眼,問道:“郡主和夏公子是舊識?”

  我怔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那個……他是……”

  “小民是郡主師兄。”夏庭秋倒是慡快地替我說了,“小民和郡主都拜在雲虛道長座下,做過幾年俗家弟子。”

  “對,是我師兄!”我忙笑。

  張大人略有點驚訝,重新打量了我一眼,“想不到南海夏家的仲公子竟然還是玄門弟子。郡主也讓下官大吃一驚。”

  我看他也不見哪裡有大吃一驚的跡象,只笑道:“學藝不jīng,不值一提。能在這裡見到二師兄,我心中也歡喜。”

  夏庭秋也笑,“見到小師妹,我心中也歡喜。”

  我尷尬地傻笑著,眼睛朝他放刀子。夏庭秋穩穩地接住了,笑得是愈發不正經,滿屋子飛桃花。

  嘉月累了,也就沒留這些官員吃晚飯。我代替她送那幾位大人出門。

  這幾位官員都與我爹不是一派的,與我客氣歸客氣,並不見得多尊重我。我耐著xing子禮貌微笑著目送那幾個老頭遠走,然後一把拉著夏庭秋轉進了旁邊的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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