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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顧成均直起身,明薇朝他嫣然一笑,“謝謝顧老師。”
她隨著顧成均走下樓,進了廚房。從頭至尾都沒有把甄惜放在眼裡。
甄惜勉qiáng鎮定住,問:“周小姐怎麼在這裡?唐佑廷出事了你知道嗎?”
“知道一點。”明薇捧看牛奶杯子,漫不經心地說,“顧老師說不是什麼大事,能處理好的。是吧,顧老師?”
顧成均對她的溫言軟語相當受用,只溫柔微笑著點頭,也沒理會甄惜。
甄惜使勁眨了眨眼,確定自已不是在做夢。“你昨天晚上在這裡過的夜?”
明薇把臉埋在杯子上,朝顧成均拋了一個眼神。顧成均笑著對甄惜說:“你吃過早飯沒有?我這還有點多的粥。”
甄惜哪裡受得了這樣的侮rǔ,當下取過大衣,冷笑道:“我還有事,不打攪你們的二人世界了。”說罷氣鼓鼓地離去了。
第六十六章
明薇這才抬起頭,神色已經恢復正常。她放下牛奶杯,從吧檯椅上滑下來,說:“顧老師,我該回家了。我的衣服……”
“送去gān洗了。”顧成均淺笑著,儒雅斯文,“你先把早飯吃了,然後我給你找幾件我太太的衣服。你不介意吧?”
顧成均的笑容和語氣實在是有點怪異,讓明薇頓時顧不上算過去的老帳,轉而開始揣測當下的qíng形。她明薇又不是無家可歸,顧成均何必把她帶回自己的別墅里?
顧成均熟練地關了火,“粥好了。麻煩把成菜拿過來。”
明薇下意識地就彎下腰,打開右手邊第二個柜子,從裡面取出一個裝著成菜的瓶子遞了過去。
顧成均朝她淺淺一箋。
明薇手一松,瓶子滑落,朝地面摔去。顧成均敏捷地伸手接住。
“好險。這個瓶子是我太太從jīng品店淘來的,卻用來裝鹹菜。你說有趣不?”他把瓶蓋扭開,倒了些鹹菜在碟子裡。
明薇勉qiáng擠出一個笑,手有點顫抖。人的習慣真是可怕。在這裡生活了那麼久,一個瓶子放在哪裡,她至今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她不知道顧成均起疑心沒有,也不知道這是不是顧成均故意考驗她。昨天晚上她除了哭外,肯定還做了什麼,不然今天顧成均的態度不會這麼奇怪。
明薇轉頭打量屋子的一樓,忽然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整個屋子的家具擺設,和記憶完全一致,沒有絲毫改變。唯獨只有那一株散尾葵長高了不少,被博古架遮去了大半。相框裡的照片也沒有換,熟悉的面孔在愉悅地笑著,鮮活得就像被凝結在琥珀里的生命。
明薇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
一股寒冷的恐懼纏繞住了她的身體。顧成均已經不正常了。他把這裡弄成了一座紀念館,來紀念被他害死的妻子。他已經瘋魔了!
客廳里的座機響了起來,顧成均放下手裡的活走過去接聽。明薇趁著這個空檔溜回了樓上。她現在的身體比當初的要高挑削瘦,當年的衣她竟然能穿。明薇取了一件羊絨大衣穿上,準備溜走,轉身就見顧成均背著光正站在臥室門口,面孔漆黑。明薇倒抽一口冷氣,差點叫出來。
如果顧成均下一步要殺她分屍,她都不會太驚訝。
可是,那張英俊的面孔上,卻浮現了懷念的神qíng,“這衣服你穿著真合身。”
明薇一個勁冒著冷汗,頭皮發麻,“對不起,顧老師,我不該亂動你太太的遺物。我這就把衣服脫下來。”
“等等!”顧成均一個箭步走過來,按住了她的手。明薇連連倒退,背靠牆站著。
等什麼?殺人前還要念咒詞不成?
“別害怕,我沒責怪你的意思。”顧成均微笑,“本來就要拿幾件她的衣服給你穿的。你隨便挑,挑完了下來吃早飯吧。”
明薇再也忍不住,“顧老師,這可是你太太的遺物。”
“我知道呀。我說沒關係。”
“你……也許你太太會在意。”
“我太太已經去世好些年了。”顧成均望著明薇,“你知道的呀。《紅舞鞋》那個劇本,你不是說是她送給你的嗎?”
紅舞鞋……
昨夜的片段在明薇的腦子裡閃過。她瘋瘋癲癲,破口大罵,對象正是顧成均。她還大叫:我已經不是你老婆了,我的事你管不著。
血色從明薇的臉上褪下。她斷斷續續地把昨晚的事回想了起來。想起自己是如何質問顧成均的變心,是如何唾罵他。那種發泄後的暢快淋漓,隨著復甦的記憶也回到了她的身體裡。
明薇慢慢走下樓。顧成均已經把早飯盛好了,就等她來吃。明薇走到他對面坐下,握著勺子沒有動。顧成均會不會把她毒死?
“不喜歡?”顧成均親切地問,“這個成菜還是你最喜歡的那個牌子。”
勺子落在桌子上,咣當一聲響。
明薇僵硬地笑了笑,“顧老師,有點事,你可能不知道。我……我這個人,從小體質有點特殊。按照我媽的話說,有的時候,我容易被髒東西上身。”
顧成均好整以暇地瞅著眼前緊張的女孩,“吃完飯再給我宣傳封建迷信吧。再不吃,粥都涼了。”
明薇都快哭出來了,“顧老師,我昨晚真的喝多了。要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胡話,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顧成均用勺子在碗裡挑揀著皮蛋,低低笑起來,“你到底是想說,你酒後胡言,還是想說,你八字輕被我太太的鬼附身?”
明薇咬著牙說:“就看你信哪個。”
顧成均噗哧笑出來,一笑就停不下來。
“周明薇,你真的很逗。”
“是呀,我也這麼覺得。”明薇苦笑,再度朝大門望去。衝過去只需要五秒,可她不可能這輩子再也不見顧成均。所以逃跑並不是解決的辦法。
“那些事,是誰告訴你的?許雅雲?還是譚立達?”顧成均問。
明薇遲疑片刻,說:“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事。昨晚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顧成均笑得越發意味深長,“剛才我和甄惜的話你都聽到了。我和我太太的婚姻,其實有名無實,我並不愛她。那些年,我都背著她和甄惜在一起。不過我太太不知道。現在反正她都已經死了,說給你知道也沒關係。”
明薇雙手捂著碗,低著頭沒出聲。
“我本來和甄惜約好結婚十年後就離婚.然後和她複合的。沒想我太太急病死了。人家都說她死得湊巧,我也這麼覺得。”顧成均的笑就像鋒利的刀片切割著空氣,“只可惜甄惜染上了這個圈子裡很多壞習慣和壞脾氣,我和她的緣分也倒頭了。倒是你,明薇,我很中意你。”
明薇捂著碗的手關節發白。
“你真的很特別,明薇。雖然和我太太叫著同一個名字,卻和她完全不同。你聰明、有才華、充滿了魅力。我知道你在和唐佑廷jiāo往,我並不bī你。只是,我想讓你知道,我能給你的,遠比他要多。我有時候都在想,當初我碰上的不是我太太,而是你該多好……”
碗打翻,粥潑在明薇的手上。她的手顫抖得厲害,幾乎不能把碗扶正。顧成均扯了紙巾給明薇擦手,然後抓看她的手腕往水槽邊拉。明薇被點擊一般猛地縮回手,瞪著顧成均的目光猶如一直被激怒的豹子。
顧成均那衣冠禽shòu的嘴臉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抹去,他面色一最點沉了下采,銳利如鷹隼的目光仿佛要把明薇整個人dòng穿。明薇一看就明白了,暗叫糟糕!
她怎麼忘了?這個男人他媽的是影帝!他說的話壓根兒就不能信!
明薇腦子裡就只有一個聲音在叫著:快走!
她轉過身就朝大門跑去。身後一陣碗筷響,腳步聲緊緊追來。明薇還未抓著門把手,就被顧成均抓住。男人力氣極大,拉著她一把拽回來。明薇的心臟都快要從喉嚨眼裡跳出來。她尖叫一聲,拼命地掙扎捶打。可是男人仿佛沒有痛覺似的緊緊抱住她。糾纏中明薇腳一瘸,跌到地上。顧成均順勢就將她壓在了玄關處的地毯上。
粗重的呼吸聲響在耳邊,男人的眼睛裡布滿血絲,好像身體裡沉睡的那個魔鬼終於甦醒了過來,開始發泄著它的狂bàoqíng緒。他的臉上有恨意.有驚愕,還有激動,可是到最後,全都隨著呼吸平復下來,濃縮成了深深的,不容會錯意的悲傷和欣喜。
“是你吧?”顧成均的聲音顫抖著,“是你吧?”
明薇眼睛一熱,淚水涌了出來,模糊視線。她對顧成均已經沒有了愛,但是被辜負的委屈,一直都沒有消散。她是重生了,可是她體內那個蜷縮在角落裡的張明薇卻還在悲傷地哭泣。相識十四年,經歷兩世的糾葛,她愛過、付出過、痛苦過、絕望過,也醒悟了,活過來了。她曾經對這個男人有千言萬語,可是此刻面孔貼著面孔,她卻只想說一句話。
“你對不起我……”
顧成均慢慢笑了,卻笑得像哭一樣。他冰涼的嘴唇貼在明薇的眼角,吻著她的淚水。
“我知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明薇淚如雨下,抽著氣哭出聲來,“顧成均!你個王八蛋!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麼對我?你這個殺千刀的自心漢!”
顧成均低垂著的眼裡一片濕潤,他倉促地吻著明薇臉上的淚水,吻一下,說一聲對不起。可是明薇的淚水卻越來越多,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顧成均於是覆上了她的唇。他輾轉吮吸,攻城掠地,急切地想安撫她。明薇一驚,卻怎麼也掙不開。
顧成均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吻過她,這種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剝似的的激烈,原來他也是可以做到的。熟悉的感覺涌了上來,那是同chuáng共枕六年的夫妻之間才有的默契。雖然換了一具身體,可是靈魂還記得當初的一點一滴。明薇驚恐地感覺到自己身體在發熱,她猛地從顧成均的吻里掙脫出來,別過臉死死貼著地毯。
“放開我!”
“不!”顧成均接著她,滾燙的手心扣著她的手腕,變得炙熱的嘴唇吻上她露出來的修長頸項。他故意重重地吮吸,立刻就在明薇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串紅色印記。
明薇忍著顫抖,說:“你這樣沒意思,顧成均。我們早就完了!”
顧成均抬起頭,笑道:“我不管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你是附身在這個女孩身上也好,是轉世投胎也好。我終於能在見你了。有些話,我終於可以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