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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看向他,薛晗的臉忽然唰地白了,瞪了瞪我,又瞪住我爹。

  爹說:“其實這事兒也是因阿眉這丫頭而起的。”說著看我一眼,“今天上午洛陽王世子來訪,同老夫討要……”

  “姨爹!”薛晗將筷子一拍,嘩地站了起來。

  大家都被他嚇了一跳。我也停止了吃,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又發了什麼神經。

  爹問:“小晗,怎麼了?”

  薛晗在我們驚訝的目光下,一步一步走到爹面前,衣擺一撩,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聲道:“姨爹,請你將阿眉嫁給我吧!”

  原來是要我爹把我嫁給他。

  啊?!

  什麼?什麼?什麼?什麼?什麼?

  我的jī腿咚地掉進碗裡。

  娘也傻了眼:“小晗……老爺……”然後轉過來大聲問我,“你又gān了什麼?”

  我冤枉,大叫:“這關我什麼事!是薛晗說的啊!”

  我兇巴巴地沖薛晗叫:“你胡說些什麼!你趕快給我起來!”

  薛晗看都沒看我,堅定地對我爹說:“姨爹,請你將阿眉嫁給我吧。我會愛護她,對她好的。”

  哎喲我的媽呀!我的jī皮疙瘩颼颼地往外冒。

  我爹是唯一一個比較理智嚴肅的,他沉著嗓子說:“小晗,你是認真的?”

  我立刻踢了薛晗一腳,“快說你是開玩笑!”

  薛晗卻直著脖子說:“姨爹,我是認真的!我喜歡阿眉!”

  我快要暈倒了。他喜歡我?見他娘的鬼!

  啊,我好像的確已經見過他娘的鬼了……

  薛晗越來越誇張,幾乎聲淚俱下,道:“姨爹,我和阿眉青梅竹馬,qíng比金堅。請你成全我們吧!”

  放你屁的qíng比金堅!

  爹轉頭問我:“阿眉,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薛晗喝高了!”

  “胡鬧!”娘突然喝了我一聲,“終身大事,豈能信口開河!”

  說得對啊,我連點頭。

  “人家小晗能看得上你,真是沈家祖上積德。”

  什麼?

  爹居然也很贊同:“是啊,真想不到。你怎麼會喜歡上這個瘋丫頭?”

  那該死的薛晗居然跟著點了點頭,以表示自己也覺得這感qíng荒謬,“但是晚輩就只認準了阿眉。還請姨爹和姨媽成全!”

  他居然給我爹磕了三個響頭。我爹娘又驚又喜,忙把他扶了起來。

  我爹說:“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什麼?

  我大叫:“不!不!不!不!不!”

  薛晗只一笑,完全沒把我當回事。

  爹視線一掃:“你又什麼不滿意?”

  我說:“我不要嫁他!”

  娘說:“你不嫁小晗,你這輩子就嫁不出去了!”

  我當時是氣糊塗了,脫口就說:“我不嫁他,那就一輩子不嫁別人!”

  他們三個人一愣,猛地哈哈笑了起來。

  我當時死的心都有了。

  蘇塔

  “你什麼時候走?”舜華問我。

  我放下手裡的糙藥,轉過身去看他。他站在門口,背著光,面目模糊,紅衣如血,似魔似仙。

  雨過後的早晨清光如瀲,山林間翠鳥的鳴叫此起彼伏。昨夜毀滅般的狂風驟雨已無蹤影,只在地上葉間留下一片濕潤。

  我別過臉:“你是在趕我走了嗎?”

  舜華一笑:“你知我永遠不會。”

  我說:“你教我的法術和劍術,我還沒學好,我暫時不會走的。”

  舜華問:“你學好了,就要去殺他嗎?”

  我手一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不論我過去是誰,我今生就是沈眉。殺身之仇,我定然要報的。”

  “你想起了多少?”

  我想了想,說:“不清楚。我記憶里,你還是一隻小狐狸。”

  我笑了,舜華無奈地看著我。

  我說:“現在的你,讓我感覺很陌生。我為什麼會是現在這樣,你又為什麼不入仙冊,這些我都不想知道。我既已忘,就有忘記的道理。我只想看到眼前的生活。”

  舜華輕嘆,轉身離去,臨走時留下一句:“那些藥糙氣息有助於你練功。”

  我說:“我知道。”

  我早知道,所以之前才會雖然抱怨但依舊細心地去整理。

  在清淨觀修行時,清心師太教了我許多糙藥知識,我亦常同妙佳師姐下上去為百姓治病療傷。那時我已不再是當年懶惰貪玩的孩子,家逢這麼大的變故,自然學會了沉穩隱忍,塌實吃苦。師姐妹們多是我這樣的落魄官家的女兒,各自都一一肚子的故事。大家互相扶持照顧,平靜地在山林里生活。

  我是自那時開始練劍的。

  起初清心師太說我根骨奇佳,我當場大笑不止,我說我從小除了爬樹打鳥是無師自通外,其他詩書女工,灌都灌不進腦子裡。

  清心師太聽後一言不發,只給了我一本劍譜,要我自己去琢磨。

  我拿到劍譜,隨便翻了翻,見開頭有幾勢非常眼熟,於是握著木劍在院子獨自比畫。就這樣練了半個時辰,連貫起來,一氣呵成,起勢出劍回身收勢,自覺倒也順暢。

  回過頭,就見清心師太和妙林師姐站在檐下,妙林師姐張著嘴巴。

  我忙說:“我是瞎比畫的。”

  妙林師姐驚嘆:“這可是魚龍戲水第一式!阿眉竟能無師自通。師傅,這可是難得的人才啊!”

  這麼誇張?我驚訝地看著手裡的書和劍。我只記得這些招數,是某個人平日裡常練的,我日日看著,沒吃過豬ròu,總見過豬走,照著做樣子總是會的吧?

  清心師太點點頭,說:“雖然沒有內力,可是招勢卻是悟得透徹。我果真沒看錯你。”

  師太問我,可想學劍法和道術?我自然一萬個願意。

  師太說:“獨門法術,不可外傳。”

  於是我便正式做了清淨觀的一名女冠,道號妙儀。

  那時頗能吃苦,日出而起,先是將水缸打滿水,然後出劍三百下,方才去吃早飯。幾年下來,已小有所成。而法術修行上,我因天資過人,修煉沒有多久,就已在師太之上。

  後來清心師太圓寂那夜,我們師姐妹們都守在門外,師太獨叫了我進去。

  師太對我說:“妙儀,你當初上門,我便算出你此生命運坎坷,與凡塵無緣。若是不想再受那顛沛流離之苦,便死心塌地,繼承我衣缽,做清淨觀的主持吧。以你的天資,不久的將來,必成一代宗師。”

  我那時一臉淚,卻是倔qiáng地說:“師父厚愛,妙儀銘記在心。只是家仇未報,心中總有羈絆,無法靜心潛修,亦實在擔當不了如此大任。請師太諒解!”

  師太長嘆:“你這xing子啊……”

  我這倔qiáng的xing子,我知道我因為這點吃了多少虧,但是我從來不想改變自己。我是沈家人,我有沈家的錚錚傲骨。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傲骨。

  記得天寶十四年,家人給我和薛晗定了親。也就是那一年,安祿山叛變。

  消息傳來時,薛晗被他爹叫回去了,我正在檐下鬥蛐蛐。我聽娘焦急地問管家:“這事可是真的?”

  管家說:“消息都傳遍了,現在京城裡人心惶惶的。”

  娘又問:“老爺可有說什麼?”

  “老爺說他要和其他大臣商量對策,不用等他回來用飯了。”

  娘愁眉苦臉地嘆了一口氣,“好端端的,怎麼就反了?不是說天下很太平嗎?”

  我聽著好奇,從窗戶下探出頭,“娘,那安祿山反了又如何?”

  娘一驚,見是,我鬆了一口氣。她招呼我進去,摸著我的頭說:“阿眉,以後這話,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說,知道嗎?”

  我說:“可是不是整個京城都人都在議論嗎?那個安祿山是什麼人?皇帝是不是還是整天和貴妃娘娘在一起,不理朝政?”

  娘臉色雪白,輕聲叱呵:“這話不要胡說!是要殺頭的!”

  我抬起頭,看了看天。西北邊正風起雲湧,還未到傍晚,可是已有紅光微現。我覺得不安,對娘說:“娘,我們離開京城吧。”

  娘笑了起來:“傻孩子,說什麼呢?現在還有比京城更安全的地方嗎?”

  “可是……”

  “你放心吧。這叛亂,用不了多久,就會平息下去的。”娘摸摸我的頭,“去玩吧。”

  我往外走了幾步,回頭看,娘一臉愁容地坐在那裡,粉青衣衫更襯得她面容焦慮憔悴,竟有種花朵凋零的美。

  我心裡一驚,搖搖頭,走了出去。

  那日爹果真沒有回來吃飯,家裡忽然空dàngdàng的,下人都自覺地安靜了許多。一種彷徨不安的氣息在沈家流竄。

  我吃了晚飯,爬上祠堂的屋頂,坐在風頭上,看著西天那一抹血色的殘陽。靜謐之中,我可以清晰聽到其他生靈騷動的聲音。院子圍牆上,有幾個死靈的黑影一閃而過。

  我深深吐吶,想撫平身體裡那股莫名的難受。

  二太公來到我身邊,“你體質特殊,應該也已經感受到了吧?”

  我問:“到底怎麼了?”

  二太公說:“地結亂了啊。”

  “會怎麼樣?”

  二太公望了望西天,沉重地說:“天下會大亂。”

  我說:“這裡是天子腳下呢。”

  “天子又如何?不過是命比別人好些罷了。今年地龍移位,風水亂了。這大唐的時運啊,也要走到頭了。”

  我茫然地望著天邊最後一道紅光,心裡的恐懼漸漸擴大。我像是意識到,那些快樂恣意的日子,就要一去不返了。

  “阿眉。”薛晗在下面叫我。

  我低頭往過去。他換了一身衣服,剪裁利落,非常貼身,卻不是家居的樣式。

  他也變了。

  自從我們定親後,我就再也沒同他說過話,平時見了,如果不狠狠瞪他,就背地裡想些法子整治他。他卻一直沒有怨言,依舊對我笑意盈盈。

  只是今日,我們兩個都心事沉沉,表qíng嚴肅,一下就忘了往日的恩怨。

  我問:“你也聽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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