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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崇光作勢要彈她腦門。

  靈素笑著閃躲開,問:“你的公司呢?你不會混到連原有的小公司都搞跨了吧?”

  白崇光說:“沒跨,是我不想做了。蠅頭小利,淄侏必究,頗沒意思。我是個不成器的二世主,吃基金利息亦可以豐衣足食,於是做起了làngdàng子。”

  靈素笑:“抱怨什麼?這種生活多少人求之不得。”

  白崇光問:“你呢?”

  “我?讀書,畢業,工作。沒什麼好說的。”

  白崇光目光深邃:“你變了很多。”

  “我已經老了六歲。”

  “不。開朗了,更有氣質,更自信。渾身都在閃光。”

  靈素直笑:“不不不。你沒看到我灰頭土臉在工地測量時的模樣。”

  白崇光說:“大嫂去世時,給你留了一份遺產。”

  靈素點頭:“我很吃驚。”

  白崇光點起一支煙,“大嫂一日突然清醒了過來,挨個叫出大家的名字,這些年的事她似乎也清清楚楚。這大概就是迴光返照,她立了遺囑的當晚就中風故去。”

  餐桌上的氣氛陷入低谷。

  好久,靈素才說:“原來她居然記得我。”

  白崇光眼神閃爍一下,“誰能忘得了你?”

  靈素不自在地輕咳,“他們……他們出事了,你知道吧?”

  白崇光不解:“什麼他們?什麼事?”

  靈素抬起頭:“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唉!”靈素搖頭,“你回來得可真不是時候。白坤元夫婦倆的兩個孩子被綁架了。”

  白崇光立刻坐直,“你是說浩勤和浩勉?”

  靈素這才知道那兩個孩子的名字。她點頭。

  白崇光臉上沒了血色,“怎麼會這樣?”

  靈素說:“我一直友qíng協助朋友分析一些疑難案件,這次他們找了我。我一去,看到是他們兩位,呵呵,有點嚇得魂不附體。”

  白崇光憐愛地注視著她:“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白坤元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白太太倒是真的指著我破口大罵。”

  靈素話語裡的確有幾分氣惱,但還是嘆息道:“我一直以為她是冷血無qíng的人物,可到底還是一個母親。她歇斯底里,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白崇光問:“那孩子找到了嗎?”

  靈素搖頭,“一直沒有。我感覺不大好。白大哥,我覺得這事沒那麼容易就了解。我覺得,那兩個孩子,凶多吉少。”

  白崇光沉吟著。

  靈素輕握了一下他的手,說:“你自己也要小心。”

  “我?他們懷疑我?”

  “你知道,他們夫妻兩不是那麼好相與的人。”

  “那也可以順便用來對付生意上的敵手。我同他們已經沒了利益關係。”

  靈素也說不清為什麼有點擔心。

  飯後,白崇光送她回到樓下。

  靈素獨自上樓。樓道里沒有燈,她摸黑找鑰匙開門。

  黑暗中有一縷陌生的氣息浮動,靈素一驚,喝道:“什麼人?”

  “是我。”

  打火機點燃,蕭楓的臉半明半暗。

  靈素鬆了一口氣,“蕭大俠?貴人踏賤地,請問有何指教?”

  蕭楓熄了打火機,樓道回歸黑暗。可是兩人都覺得這個環境似乎倒更適合jiāo談。

  蕭楓說:“你是終究不肯原諒我沒有一開始就開誠布公了?”

  靈素繼續摸鑰匙,“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你可以靜下心來聽我說幾句嗎?”

  靈素沒好氣,“我又沒有設結界,你發出的所有聲波都可以無阻礙地傳入我的耳朵里。”

  蕭楓說:“前天伯父一度休克。”

  靈素的動作停了下來。

  “中途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今天早上才救回來。”蕭楓聲音沉重,“靈素,樹yù靜而風不止,子yù養而親不待。時間不多了。”

  靈素沒有出聲。

  過去二十四年裡的每一天,那人都有機會來找她們。可是他卻一直等到自己快咽氣了才想起來。這麼自私的人。

  靈素說:“你是為這事才找上我的?”

  “不,最初見到你,我並不知道你就是沈靈素。”

  靈素感覺好了點。

  蕭楓說:“我現在只得你這一個堂妹,如果從小就認識,那該多好。”

  “你倒會揀好聽的話說。”

  “呵呵,伯父說你恬靜溫順,我看你倒剛qiáng犀利得很。”

  “過獎,過獎。”

  “靈素,我們和解吧。”

  靈素沒出聲。

  蕭楓遞給她一張名片,“你若改變了主意,就請找我。”

  靈素忽然出聲:“你同他感qíng深厚?”

  蕭楓說:“我自幼父母離異,他們各有新歡,是大伯將我帶大。大伯終身未婚,也沒有……也再沒有其他子女,便視我如己出。”

  靈素冷笑:“好個視你如己出。”

  她進了房,狠狠關上門。

  蕭伯平這種人,親生女兒且遺棄在外二十四年,卻巴巴地把兄長的孩子養在身邊。他做樣子給誰看?

  就是這個人,現在快死了。

  死亡對靈素來說,並不意味著終結。蕭楓是同行,想必他也不太難過。如果想念故人,只要尚未投胎,都可以招來一見。

  當然不同與劉徹見李夫人那樣裝神弄鬼。那時候故人宛如活著……

  靈素分外思念母親。

  她抓抓頭髮,又覺得自己剛才未免表現得太過氣量狹小。蕭楓固然不至腹誹,她自己也覺得臉上無光。

  做人真真難。

  洗漱完畢,躺到chuáng上,蓋著被子,輾轉反側,不能成眠。

  並不是因為惦念了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蕭老先生,而是又聽到了孩子的哭泣聲。

  靈素終於有點惱火了。

  孩子又不是她生的,她gān嗎那麼敏感?

  回dàng在耳邊的哭聲讓她有種通體發冷、毛骨悚然的感覺。她聽到其中一個孩子喊到:“不要!不要殺小勤!”

  靈素挺身坐起來,冷汗順著背脊往下流。

  哭聲突然間變得格外尖銳刺耳,充滿了絕望和恐懼。一個孩子的聲音嘎然而止,另一個孩子歇斯底里地大哭起來。

  靈素跳下chuáng,翻出手機,撥通了李國qiáng的電話。

  “救救孩子!小李!救救孩子!”

  “小沈,你冷靜點!出什麼事了?”

  “出事了,一個孩子出事了。他們傷害了他!”

  李國qiáng倒吸一口氣,問:“在哪裡?”

  靈素急得團團轉:“我不知道!我聽到尖叫,然後一個孩子不哭了,他沒聲音了!小李,他一定出事了!”

  “你仔細想想啊!”

  靈素頭都要想爆了,電光火石間,她叫起來:“墓地!小李,我看到一排排墓碑。都修得很宏偉的那種。”

  李國qiáng在那頭髮寒:“我立刻找張隊,你先別急。”

  靈素掛斷電話,一身冷汗。剛才孩子悽厲的啼哭聲似乎還環繞在耳邊。她坐立不安,在房間裡來回走動。

  門上突然響了三聲,靈素想也沒想,衝過去打開。

  蕭楓站在門外:“你還好吧?”

  靈素終於不管不顧,伸手緊抓住他的衣襟,頭靠在他胸前,長長鬆了一口氣。

  蕭楓摟住她,扶她坐在沙發上。

  他端起茶几上的一個杯子,遞到靈素手裡,柔聲說:“喝吧。”

  杯子裡竟然盛著溫熱的牛奶。

  靈素乖乖喝完,苦笑一下:“你沒走?”

  “我就在樓下。感覺到不對,上來看看。”

  靈素一腔感激,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一個人是否真的關心裡,是看得見的。

  她輕聲抱怨:“遲早要被這些鬼哭láng嚎折磨得jīng神分裂。”

  蕭楓接過空杯,憐惜地撫摸這她的頭髮,輕聲說:“gān著急沒用,休息一下吧。睡吧。”

  靈素確實覺得腰酸頭暈,蕭楓攏著她的懷抱又是那麼溫暖。那一刻恩怨消散,困意浮現,她靠在他胸膛上,閉上眼睛。

  似乎只睡了五分鐘,張開眼,窗外天已大亮。

  蕭楓已經走了,靈素躺在chuáng上,窗外有鳥兒在鳴唱,窗頭時鐘顯示早上七點一刻。

  又是繁忙的一天,靈素爬起來洗臉刷牙。

  工作,工作,直到息勞歸主。

  到了公司,顧元卓將她叫到辦公室去,說:“萬鑫代表今天下午到,小陳去接,你我晚上都要陪酒。明天上午簽合同,下午上山游寺參禪,晚上八點飛機送他們上路。”

  靈素哈哈笑:“還以為做了這行不用三陪了。”

  顧老闆說:“做哪行不是賣?賣ròu的,賣時間的。只要不賣良心就行。”

  中午到樓下快餐店吃飯。那家滷汁蓋澆飯相當美味,免費送一碗紫菜湯。

  靈素剛咽下一口湯,忽然聽到店裡的電視上播出一條新聞:“……白家綁架案今天又有新進展。據林城警方匯報,他們在城西永安公墓一座墓地前尋找到一件帶血的兒童衣。據證實,這件衣服屬於白家失蹤的兒子之一白浩勤。如今案件還在繼續偵察中……”

  屏幕里,警察三三兩兩站在一處墓地上。那些豪華宏偉的墓碑被茂密的灌木簇擁著。

  她沒了胃口。

  打電話給李國qiáng,他的聲音似乎很疲憊:“天師,被你說中了。”

  可這並不值得額手歡慶。

  靈素問:“還有什麼線索?”

  “衣服上都是孩子的血,我們分析,不死也應該傷得不輕。白太太哭得昏了過去,媒體又知道了,馬蜂一樣圍上來,連我都不得安寧。”

  他給了靈素另外一個號碼,以後找他撥新號。

  隨後,又說:“白坤元想見你。”

  靈素忙拒絕:“不!不!不!”

  “他不過是想問問孩子的事。”

  “我又不是辦案人員,我所說的一切都沒有科學和法律依據,他找我沒用。”

  “也許想從你嘴裡尋一點慰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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